时一飞离开张鲁镇,一路上打尖、住店,清晨即走,日落投宿。他在路上行走了四天后,终于看到了虞城县的北城门。这一路之上路有饿殍,野有白骨,往来逃荒者络绎不绝。所过村庄破败,所经城镇冷清,乞丐和百姓差别并不大,衣衫褴褛,面黄肌瘦,唯一的区别也许就是百姓有土屋遮风避露,而乞丐居无定所。国逢动荡,民生艰难。此情此景令时一飞有些心灰意冷,试想凭一己之力如何能扭转乾坤。
这虞城县已有几千年的历史,自上古之时,就有先民在此居住。夏王大禹将此地封赏给舜帝之子商均,建立虞国,这也是虞城的由来。几千年来,各朝各代的文人名士皆在此留有足迹,最著名的人莫过于魏晋时期替父从军的花木兰,她的故乡正是此地,因此虞城乃历史名城,文化底蕴厚重。
时一飞从北城门进入城来,可能是因为最近捻军活动频繁,城门之上增加了兵力,戒备森严。街上行人比镇子多些,大多都是身穿打着补丁的衣服,灰头土脸,或挎篮,或担担,为了一丝生计奔波忙碌。
时一飞在离城门不远的一家旅店住了下来,因为他考虑到如果鲁家公子进城也必是从北城门而来。这旅店对面就是一家酒楼名曰:“醉仙居”,白天他可以在酒楼之上边饮酒边观察城门边的动静,就等着鲁大公子入城来。怀着还有十几两银子,他置办了一套像样的行头,瓜皮帽,长锦袍,缎子马褂,以便有机会近距离了解鲁公子的这次“虞城会”。
次日上午,时一飞准备到对面的“醉仙居”饮酒,他上了酒楼的二楼,以方便观察北城门的一举一动。酒楼上除了两个生意模样的人在吃酒闲谈,并没有什么食客,也许是因为此时不是吃饭的时辰。
时一飞坐到了靠窗户的座位上,此处正好看清北城门。叫来跑堂的点了四个菜,一壶高粱酒,自斟自饮,时不时抬头看看北城门,进出城门的人并不算多,如果鲁公子进城,一定可以看见的。
时一飞一杯接着一杯,不觉已过了一个时辰,这时北城门进来了两个人引起了他的注意,二人都骑着马。又走近了些,他终于看清走在前头这人的衣着容貌,头戴礼帽,蓝眼睛,高鼻梁,一字胡,薄嘴唇,上身穿黑色燕尾服,下穿黑色裤子,脚穿马靴,后面跟随的那个人衣着打扮相似,不错来的正是两个洋人。
他们一前一后,骑在马上趾高气扬,左顾右看,并不将这两旁的行人看在眼里。看到这两个洋人,时一飞顿时来了精神。他时刻牢记着自己是水浒好汉时迁的后人,一定要做些替天行道的事。他揣测鲁公子定不会那么快进城,我且跟随这两个洋人,看看他们的落脚处。
时一飞下楼吩咐跑堂的不要将自己的酒菜撤掉,他去去还会回来。时一飞来到街上,那两个洋人就在自己前面十步左右的距离,他不必跟随的太靠近,因为那两个洋人骑着马,高高在上,很是显眼。
大约走了一刻的时间,来到了城中心,那两个洋人在一家客栈前下了马。客栈门前早有一位二十岁上下的年轻人在那里迎候这两个洋人,只见那年轻人拱手作揖,两个洋人微微弯了一下身子,后面那洋人提着个箱子模样的东西,三个人一前一后进了客栈,马匹让店家牵到了后院。
时一飞赶紧往前快走了几步,来到客栈前,抬头一看名字叫“迎宾客栈”。他走进来,看到那个年轻模样的公子领着两个洋人上了二楼。这客栈房间按照“天、地、玄、黄”四字命名,成“田”字形分布组成一组,每边两组,上下两层。
时一飞走到柜台前,装作要住店的模样,和掌柜的有心无心地说着话。眼角斜撇,看到年轻公子领着两个洋人进了“天”字号房间。不一会又带着另一个洋人从房里出来,请进了隔壁的一间房,是“黄”字号房间。年轻公子安排妥当,自己则进了“地”字号房。
时一飞摸清了洋人住的地方,就从客栈出来回到酒楼,一直饮酒到中午,又叫了茶水点心,一直等到夜幕降临,并没有发现鲁公子进城。时一飞想:想必他们还没有进城,毕竟自己从张鲁镇早一天出发,并且一般人的脚程是赶不上自己的。于是他回到了自己投宿的客栈,躺在床上休息。
躺在床上睡不着,时一飞灵机一动,想起了白天遇到的那两个洋人。于是,他换上自己原来的那身衣服,出门朝迎宾客栈走去。此时刚过戌时,时间不早不晚,街上并没有多少行人了,酒馆、酒楼里有些食客喝酒划拳的声音可以清晰地听见。
时一飞来到客栈,在客栈门前悄悄的往里看,一楼并没有什么人,客栈掌柜的在柜台打着瞌睡。时一飞绕到后院,纵身一跃,上了客栈一楼的房檐,从一个窗户进到二楼。他小心翼翼地来到“天”字房,房里点着蜡烛。时一飞听了听,里面什么动静也没有,心想:是不是睡着了。于是,在窗上打了一个洞,正好看到房里的床铺,也没人。时一飞暗喜,真是天助我也。
他慢慢打开房间的门,走进房里,一眼就看到了那个洋人提的箱子,放在床尾旁的一个桌子上。他弯着腰踱过去,以免影子打在窗户上被掌柜的发现。他把箱子放到地上,看看箱子上有个锁孔,他掏出惯用的工具,不过一会儿的功夫箱子就被打开了,里面有一套衣服,时一飞翻开衣服,看到衣服下面有两张银票,一张二百两,一张三百两,时一飞想都没想将两张银票揣了起来。
他将箱子盖好,放回原处,又环视了一下房间,并没有其他的东西。时一飞从原路离开迎宾客栈,返回自己投宿的客栈。他躺在床上,心里痛快极了,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次日,时一飞像昨日一样来到对面酒楼吃酒等待鲁公子的出现。倒没有特别的事发生。却说住在迎宾客栈天字房的这个洋人,一觉醒来,准备换身衣服,打开箱子后,发现原本叠得整整齐齐的衣服很凌乱地放在里面,他又翻了翻,发现银票没了,嘴里“呶。。呶。。呶。。”地说着什么。
住在隔壁的洋人听到了动静,也走进房间,二人比划着,叽里咕噜说着话,焦急地在房里走来走去。然后二人出来,敲开了地字号房间的门,门开了,正是那个年轻人。只见他浓眉大眼,面如冠玉,笔挺的鼻子,薄薄的嘴唇,此人正是袁大公子——袁世勋。他笑着说:“查理先生,发生了什么事?”。想必他也听见了两人在房间说话的声音。
“袁先生,我们的行李箱被人打开了,里面的银票不见了。”叫查理的洋人别别扭扭地说着。
“哦,查理先生什么时候发现的?”袁世勋问道。
“昨晚,我们喝完酒,回来就睡了,今天早晨,我要换衣服,发现一张二百两,一张三百两的银票长着翅膀飞了。”洋人查理说道。
袁世勋听后哈哈一笑,急忙叫掌柜的上来,将洋人被偷的事一一说给掌柜的听。掌柜的面露恐惧之色,说道:“如今兵荒马乱,飞贼自是不少,实在是防不胜防。”。
袁世勋听闻掌柜的这么说,倒也有道理,绝不是监守自盗。另外他也想挫挫洋人的锐气。虽说他们有生意往来,但平时洋人不可一世,常常蔑视他,这让他很不舒服。于是就让掌柜的下楼去了。
两个洋人欲言又止,一脸呆懵地说:“袁先生,你怎么让他走了?”。
袁世勋煞有介事地说:“查理先生,你这是破财免灾,如果昨天不是在外喝酒回来的晚,恐怕您的脑袋就要搬家了,最近城里来了一个飞贼,专杀洋人,此人来无影,去无踪,连官府都没有办法。”他要故意吓唬吓唬平日里耀武扬威的洋人。
两个洋人听了,看神情确实被唬住了。查理将手一摊,说道:“那可怎么办,没有了银票,怎么做交易?”。
袁世勋也并不想太刁难洋人,毕竟以后还有合作。他说道:“银两之事我可以帮你们解决,不过你们要拿一样值钱的东西抵押。”。
洋人查理想了想,回了房间,一会儿就出来了,手里拿着一把火枪,说道:“这是我防身用的,德国的勃朗宁手枪,是我大英帝国驻华公使包令爵士送我的,非常贵重,就暂时放到你这里吧。”。
袁世勋看着洋人查理手里精致的手枪,非常喜爱。于是他欣然同意,从房里拿出一张五百两的银票交给了查理,从洋人手里接过手枪,他爱不释手地回房里赏玩去了。
此时的时一飞像前日一样正在酒楼喝酒,紧紧地盯着北城门,等待着鲁公子的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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