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华帝君那一剑,是终结,亦是开端。
剑光中亿万次的生灭轮回,不仅磨灭了妖族大军,更像是一块无情的磨刀石,将诸天万界所有强者的骄傲,碾成了齑粉。
然而,这石破天惊的一剑,并非没有代价。
东华帝君的脸色,肉眼可见地苍白了一分。他身上的气息依旧深不可测,但那种圆融无漏,掌控一切的韵味,却出现了一丝微不可察的滞涩。
“好一剑!”
东皇太一的身影在混沌钟的庇护下重新凝聚,他嘴角挂着一丝金色的血液,但眼中的战意却不减反增,甚至带上了一种猎人般的兴奋。
“此剑,已得‘盘古’三分神髓。可惜,你终究不是盘古。这一剑,你还能斩出几次?”
话音未落,他身后,残存的妖族大能们迅速归位,无穷星幡招展,一座比之前更加凝练,更加森然的周天星斗大阵,再次缓缓运转起来。
三百六十五颗主星辰熠熠生辉,亿万辅星辰随之共鸣,这一次,大阵的力量不再是分散攻击,而是尽数灌注到了东皇太一与混沌钟之内。
“铛——!”
钟声悠扬,却蕴含着镇压鸿蒙,重炼地水火风的无上伟力。
东华帝君一剑斩出的那片“虚无”,在这钟声之下,竟被强行抚平,破碎的因果与时空,被重新锚定。
一力降十会!
你的剑法再精妙,你的道再高深,我自以妖族倾族之力,以先天至宝之威,堂堂正正,将你碾压!
东华帝君眉头微蹙。
他陷入了困境。
那一剑,是他对“盘古”之道的最高诠释,轻易不可动用。而面对有大阵加持,手持混沌钟的东皇太一,常规手段,已然落入了下风。
他算计了万古,棋差一着,没算到天幕会把他所有的底牌都掀个底朝天。
不过,棋手,从来不止自己一个。
“诸位道兄,还要看戏到几时?”
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了不周山,盘古殿内。
殿内,十一祖巫面面相觑。
祝融瓮声瓮气地开口:“大哥,这东王公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一肚子坏水,想把我们巫族也当枪使。咱们真要帮他?”
帝江眼神闪烁,沉吟不语。
帮,肯定是要帮的。妖族是死敌,东王公这把刀虽然烫手,但用来捅妖族正好。
可什么时候帮,怎么帮,这里面就有讲究了。
“不急。”
时间祖巫烛九阴,那双看透光阴的眼睛微微眯起。
“让他先和那只三足乌鸦斗一斗,狗咬狗,一嘴毛。等他们两败俱伤,我们再出去收拾残局,岂不美哉?”
“善!”
其余祖巫纷纷点头,深以为然。
卖队友这种事,他们巫族虽然不常干,但偶尔学一学那些玩心眼的,感觉还挺爽。
然而,就在他们达成共识,准备先嗑瓜子看戏时,异变陡生!
一直沉默不语的水神共工,突然动了!
他没有冲向天外,而是周身玄冥黑水逆卷,化作一道漆黑的水龙,直扑向身边的一位祖巫!
这一击,快、准、狠!完全超出了所有祖巫的预料!
“共工!你疯了!”
帝江怒喝,空间神通瞬发,想要阻拦。
可已经晚了。
与此同时,天外战场,一朵祥云飘然而至,云上站着一位笑呵呵的老好人,正是紫霄宫中客,红云老祖。
“女娲娘娘有旨,请妖帝罢手言和……”
他话未说完,一道青色的龙影,毫无征兆地自虚空中探出,那龙爪之上,缠绕着与共工如出一辙,却又更加古老、更加霸道的控水法则!
“噗嗤!”
红云老祖连反应都来不及,便被这龙爪捏成了血雾,连九九散魄葫芦都未能护住其真灵!
“吟——!”
一声高亢的龙吟,响彻洪荒。
水神共工的身躯在盘古殿外急剧变化,那属于祖巫的蛮荒气息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君临四海,执掌万水的无上龙威!
人身龙尾,鳞甲森然,赫然是上个纪元的霸主之一,苍龙!
“共工……是苍龙?!”
这一幕,让盘古殿内的祖巫们彻底懵了。
后土是女娲的小号,共工是苍龙的马甲?
我们十二祖巫里,到底还有几个是原装的?这巫族,怕不是个间谍窝吧!
而显出真身的苍龙,根本不理会昔日的“兄弟”,他仰天长啸,龙爪撕裂虚空,直接抓向了三十三重天之外,那片被无尽混沌乱流包裹的紫霄宫封印之地!
“鸿钧道友,该出来看戏了!”
“轰隆!”
封印破碎,一道玄之又玄的身影,自其中缓步走出。
正是道祖鸿钧!
他看了一眼天庭的方向,又看了一眼苍龙,最后目光落在了东华帝君身上,脸上露出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帝俊道友,这出戏,演得不错。”
天庭之上,帝俊的身影浮现,他对着鸿钧遥遥一礼。
“若非道祖配合,吾等又岂能将女娲这尊圣人,也算计进来。”
真相,在这一刻,层层剥开,露出了最血淋淋的内核。
什么道魔大劫,什么巫妖之争,都是戏!
鸿钧、帝俊、太一、苍龙……他们早就串通一气,演了一出惊天大戏,目的,就是为了钓出女娲这条大鱼!
三十三天,娲皇宫:
女娲的圣颜之上,覆盖着一层万载不化的寒冰。
但她并未暴怒,只是冷冷地看着天幕,看着那联手的几人,吐出两个字。
“蠢货。”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这场大戏的最终黑手已经揭晓时,天幕之上,那属于更高维度的杂音,再次响起。
这一次,是一个温润如玉,却又蕴含着无尽智慧与算计的声音。
“妹妹,看来我们这次,玩脱了啊。”
“这帮小家伙,竟然学会掀桌子了。”
这个声音,属于上个纪元的盘古——伏羲!
兄妹混合双打黑庄!
这才是最终的真相!
女娲和伏羲,这对兄妹,才是这两个纪元以来,最大的庄家!他们一个扮演妖族圣人,一个隐于幕后,操控着整个洪荒的走向!
而鸿钧、帝俊等人,自以为是棋手,殊不知,他们依旧在别人的棋盘上跳舞!
“一群蝼蚁,也敢算计本座!”
鸿钧的脸色,终于变了。他感受到了那股来自上个纪元盘古的恐怖压力。
他知道,自己被当成了弃子,用来试探伏羲深浅的弃子!
退无可退!
“哈哈哈!”鸿钧突然放声大笑,笑声中充满了决绝与疯狂,“盘古又如何?今日,我鸿钧,便来称一称盘古的斤两!”
他身形一动,竟是主动冲向了那股盘古意志降临的虚空,一人,独战伏羲、女娲,两大盘古级存在!
“找死!”
女娲彻底怒了。
被一群自己眼中的虫子算计,又被一个天道傀儡挑衅,这彻底点燃了她的怒火。
“兄长,助我!”
“如你所愿。”
虚空中,伏羲的意志与女娲的圣威轰然合一!
一枚古朴、苍茫,仿佛囊括了诸天万道,纪元生灭的印记,在女娲的头顶缓缓浮现。
盘古印记!
两尊盘古的力量,在这一刻,合二为一!
女娲抬起纤纤玉手,对着鸿钧,轻轻一掌拍下。
那一掌,没有惊天动地的威势,却让整个圣道煌煌世界,连同天幕所连接的诸天万界,都陷入了一种绝对的“静止”。
时间、空间、法则、大道……一切的一切,都在这一掌之下,失去了意义。
近乎盘古亲临的至强一击!
……
原洪荒世界,紫霄宫:
鸿钧道祖的脸皮,不受控制地抽搐着。
他看着天幕里那个意气风发,敢于单挑两大盘古的“自己”,心里只有两个字:牛逼!
然后是三个字:神经病!
那是盘古啊!还是两个!你一个合道的圣人,哪来的勇气去冲的?梁静茹给你的吗?
他再看看天庭方向的帝俊和太一,那两只乌鸦,此刻也是一副见了鬼的表情。
他们忽然觉得,自己跟人家圣道煌煌世界的同位体比起来,简直单纯得像一张白纸。
人家玩的是什么?连环计,局中局,谍中谍!自己这边呢?还在为了一点地盘,跟巫族那帮憨憨打生打死。
格局,小了啊!
……
圣墟世界,上苍之上:
荒天帝、叶天帝、楚天帝,三位大佬并肩而立,久久无言。
“我本以为,我们经历的黑暗动乱,那些古代至尊的算计,已经够脏了。”叶凡率先打破了沉默,语气里满是感慨。
荒天帝只是摇了摇头,他那独断万古的眸子里,也写满了凝重。
“在我们这里,敌人和朋友,至少分得清。可在那个世界……”
楚风接过了话头,一脸的心有余悸。
“在那个世界,你都分不清谁是队友,谁是敌人,谁是裁判!他娘的,全员都是演员,奥斯卡小金人批发都不够分的!”
他们看麻了。这已经不是阴谋诡计的范畴了,这是把整个世界当成舞台,所有人都在飙戏,就看谁能演到最后。
……
一人之下世界,哪都通公司:
张楚岚和冯宝宝一人一根冰棍,蹲在门口,仰头看着天。
“啪嗒。”
张楚岚的冰棍掉在了地上。
他没去捡,只是木然地转过头,看着冯宝宝。
“宝儿姐,我脑子……好像烧了。”
冯宝宝面无表情地舔了一口冰棍,歪了歪头。
“啷个回事?”
“这圣道煌煌世界,套路也太他妈多了吧!”张楚岚抓着自己的头发,一副快要崩溃的样子,“一环套一环,反转接反转!刚以为东王公是Boss,结果他是棋子!刚以为帝俊是棋手,结果他也是在演戏!刚以为女娲是黄雀,结果她背后还有个庄家!”
“这还玩个锤子啊!你进去,刚喊一句‘三十年河东’,人家可能已经把你后面三十万年的剧本都写好了!”
他觉得,自己那点小聪明,扔到那个世界里,估计连一集都活不过。
不,可能连个镜头都没有,就成了某个大佬算计里,被顺手扬掉的灰。
这已经不是人情世故了,这是生存地狱。
他看着天幕上,那毁天灭地的一掌,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面对这种力量,面对这种算计,个人的挣扎,还有意义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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