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本章开始听她用残破的灵魂为全世界撑起了一座桥,那么他,就要为她铸造一个最坚固的堡垒。
傅斯年将林晚秋小心翼翼地移入一间用铅板加固的隔音病房。
这里曾是主脑设计师的私人休息室,四壁由哑光金属包裹,触手冰凉如深冬河石,指尖滑过时能感受到细微的焊接纹路。
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与微量铁锈混合的气息,每一次呼吸都像吸入一片薄刃。
窗外,城市崩塌的轰鸣被层层隔绝,只剩低频震动透过地板传来,如同大地垂死的脉搏。
简易的生命维持系统被迅速接驳,监护仪上心率和血压的数字微弱却稳定地跳动着,像风中残烛,顽强地不肯熄灭。
那微光映在傅斯年的眼底,是他世界仅存的火种。
他没有离开,而是从她染血的外套口袋里,取出了那支她用了多年的旧钢笔。
笔身被摩挲得温润光滑,指腹划过时仿佛抚过岁月的包浆,唯有笔尖,依旧锋利如初,在灯光下泛着冷冽的银芒。
他走到房间里唯一一面完整的金属墙壁前,抬手,用尽全身力气,刻下了第一个名字。
“苏婉清。”
金属笔尖与墙体摩擦,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嘎”声,每一下都像钝刀刮骨,刺入耳膜深处。
火星四溅,灼热的碎屑落在他手背上,带来短暂而尖锐的痛感,随即冷却,留下星点焦痕——像黑夜中划过的第一颗流星,短暂、炽烈、注定燃烧殆尽。
他手腕稳定,力道均匀,每一笔都深深刻入墙体,仿佛要将这名字钉进这座城市的骨髓。
指尖因长时间紧握笔杆而发麻,虎口震颤,但动作未有一丝迟疑。
他的呼吸沉重而缓慢,每一次吐纳都带着压抑的嘶音,像是灵魂在胸腔里拖行着千斤锁链。
他像一个最虔诚的信徒,在一座名为记忆的祭坛上,刻下神祇的名讳。
第二个,第三个……第三十七个。
三十七个名字,整齐排列,组成一方沉默而悲壮的碑文。
这些正是林晚秋在意识弥留之际,用尽最后一丝气力反复念诵的序列。
每一个字落下时,空气中似乎响起一声极轻的叹息,无人听见,却在他心头重重回荡。
“傅先生……”X03的声音从角落的终端传来,带着一丝发现新大陆的颤栗,“这些名字,我用星图算法跑了一遍……它们不是随机的!按照她在雏鸟计划内部的权限等级和死亡顺序排列,每一个名字都代表一个坐标值……这三十七个点连起来,指向的是‘天穹’数据库第0号加密扇区!”
傅斯年刻下最后一笔的手猛然一顿,钢笔的笔尖“啪”地一声折断,断裂处闪出一点寒光,坠落于地,发出清脆一响,如同命运裂开的缝隙。
“那里有什么?”他头也不回,声音嘶哑得像是被砂纸磨过,喉咙深处泛起血腥味。
“‘雏鸟计划’最初的立项会议录音!”X0e语速飞快,“最原始、未经任何篡改的版本!所有参与者的发言,包括……包括那些投下赞成票,如今却身居高位的‘沉默巨头’!”
傅斯年的瞳孔骤然收缩成最危险的针尖。
他低头看着掌中残余的笔杆,触感粗糙,边缘割手。
刹那间,他明白了林晚秋最后的布局。
她不是在求救,也不是在缅怀。
她在用自己最后的生命,为他指明了那把能一击致命的匕首藏在哪里。
他转身,抓起加密通讯器,指尖因用力而泛白。
他低头看向床上那张苍白的脸,轻轻握住她的手:“你说过,有时候沉默比谎言更残忍。”
“这一次,换我替你说真话。”
然后,他直接接通了地下情报女王的频道。
“老K遗孀。”
“说。”频道那头,女人的声音冷静得像淬火的冰,背景是滋滋的电流和隐约的风声,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
“我要直播播放一段音频,”傅斯年一字一顿,每个字都带着血腥味,“现在,立刻,向全世界。哪怕下一秒,我们会被全网追杀,被所有势力列为头号目标。”
频道那头沉默了三秒,随即传来一声极轻的冷笑:“收到。”
废弃的城市电视台顶层,信号发射塔如一柄生锈的巨剑直指阴沉的天空。
风吹过断裂的电缆,发出呜咽般的哨音。
老K遗孀穿着一身黑色作战服,纤细的手指在复杂的控制台上翻飞如蝶,指尖敲击键盘的节奏清脆而坚定,像在弹奏一首葬礼进行曲。
她身后,是老K留下的最后几名忠诚部下,人人手持武器,死死守住通往天台的唯一入口。
他们的呼吸在寒冷空气中凝成白雾,枪管微微颤抖,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等待太久的紧张。
外围,数十辆不明番号的黑色装甲车已经形成包围圈,红外线瞄准器的光点在他们身上游移,如同地狱爬出的毒蛇信子,无声地锁定猎物。
“老板娘,他们开始进行信号压制了!”一个手下低吼,声音里压着焦躁。
老K遗孀头也不抬,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猛地按下了一个不起眼的红色按钮。
“晚秋说过,猎头最狠的不是挖人,是挖真相。”她对着面前的监控镜头低语,仿佛在和某个遥远的人对话,“而最顶级的骗局,就是用一个更大的真相,去掩盖你真正想说的那个。”
话音落下的瞬间,城市另一端的金融区中心电网,一个备用变电站骤然过载!
巨大的电磁脉冲形成一个虚假的超强信号源,瞬间吸引了包围圈内所有电子侦察设备超过百分之九十的算力。
空气中传来一阵高频嗡鸣,像是无数玻璃在同时震颤。
“就是现在!”她厉喝一声,狠狠拍下了发射键。
一道沉寂了二十年的声音,如同一根纤细却坚韧的钢针,瞬间刺破了笼罩在城市上空的谎言之网,冲入了每一个公共广播频段、每一台还在工作的电视、每一部尚未断网的手机。
那是一个年轻女人的声音,带着一丝无法掩饰的颤抖,却字字清晰:
“我,以联邦检察官沈清的名义,申请对傅氏环球慈善基金会近二十年的账目,进行无限制最高权限彻查……如果我遭遇任何不测,请相信我不是疯了,更不是畏罪自杀。”
地下三百米,固若金汤的中央指挥室里。
沈烬正冷漠地注视着屏幕上代表傅斯年等人的红点,准备下达最后的清剿指令。
室内恒温系统发出低沉的运转声,像一头蛰伏野兽的喘息。
当那段音频响起的刹那,他整个人如遭雷击,猛地从指挥官的座椅上弹了起来!
沈清。
那个尘封在他记忆最深处,早已被“精神失常”、“臆想症”等官方鉴定彻底掩埋的名字。
他的母亲。
童年画面如潮水涌来:她蹲下身替他系鞋带,指尖温暖;她最后一次望向他时,眼中没有疯狂,只有深深的哀伤与恳求。
那时他还太小,不懂那种眼神意味着什么。
他像一头发狂的野兽,冲向档案室的最深处,暴力扯开一道尘封的物理锁。
金属铰链发出刺耳的呻吟,灰尘簌簌落下,呛入口鼻,带来一阵咳嗽。
无数标记着“绝密”的牛皮纸袋被他撕开,文件如雪片般纷飞。
纸页划过脸颊,留下细微的刺痛。
终于,他翻到了那张决定他母亲命运的判决书副本。
上面,鉴定她“精神失常”的医生,三年后因巨额受贿罪入狱;为她辩护却最终让她认罪的律师,如今已是政界举足轻重的大人物。
一切的逻辑链,在这一刻轰然闭合。
他仰头,发出野兽般的咆哮,笑声嘶哑而癫狂,滚烫的泪水却不受控制地顺着脸颊决堤而下。
“哈……哈哈哈哈……原来……原来我一直想要亲手毁灭、彻底清洗的这个肮脏世界……”他喃喃自语,声音破碎,“才是唯一……唯一见过她真实模样的地方。”
他跌坐在地,手指深深插入发间,指甲刮过头皮,带来一阵阵钝痛。
良久,他缓缓起身,打开一台从未启用过的离线终端,输入一串旧密码——那是母亲教他的第一组数字。
屏幕上跳出一行字:“如果你看到这条信息,请相信我说的每一句话。”
他流泪敲下密钥【A7SHINING】,按下发送,然后亲手拔掉电源。
几乎同一时间,傅斯年收到了这条通过未知渠道传来的匿名信息。
他瞳孔一缩,立刻抓起终端设备:“X03,带上核心解码器,跟我走!”
主控塔内,刺耳的警报声响彻云霄,红光不断闪烁,将人脸染成血色。
“不行!”X03满头大汗地敲击着键盘,“系统检测到非法密钥入侵,已经进入了最终锁定状态!除非……除非有两名拥有‘天穹’最高权限的认证者,同时进行虹膜与基因双重验证,否则无法修改任何终极指令!”
在场所有人都知道,“天穹”计划创立至今,拥有最高权限的,除了创造者,便只有林晚秋。
一个已经死了,一个濒临脑死亡。
绝望再次笼罩。
“不,还有一个。”一直沉默的林素姐忽然开口,她的目光穿透屏幕,仿佛看到了那间安静的病房,“或者说,她的权限,还‘活’在系统里——那是她亲手编写的‘记忆回响协议’,只要情感频率匹配,就能唤醒一次共鸣。”
傅斯年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转身疯了般冲回病房。
他将便携式认证终端连接到林晚秋的脑电图设备上,然后俯下身,将自己的手掌按在扫描仪上,低声说:“晚秋,我就是你的锚。”
终端开始分析他的神经波形与情感模式,与林晚秋的历史数据比对。
刹那间,监护仪上那条几乎拉成直线的心率图,极其轻微地波动了一下。
林晚秋紧闭的双睫,如蝶翼般不可思议地颤了颤。
与此同时,傅斯年手中的终端屏幕上,绿光一闪,弹出一行冰冷的系统提示:
【特殊权限‘秦舒’身份确认——共鸣场连接成功——允许接入‘终焉之声’广播通道。】
午夜十二点的钟声,沉重地敲响,从城市废墟中某座老教堂传来,一声,又一声,仿佛唤醒亡灵的号角。
整座城市所有幸存的公共大屏、楼宇广告牌、地铁电视,画面在同一时刻被强制切换。
没有激昂的口号,没有血腥的控诉。
画面上,只有一个又一个普通人的面孔在缓缓浮现,安静得像一部无声电影。
有环卫工,有程序员,有家庭主妇,有大学教授……三百个截然不同的人生,三百张平凡无奇的脸。
每一张脸的背后,都只跟着一行极小的白色宋体字:
“他曾说真话。”
“她曾说真话。”
“他们曾说真话。”
有人关掉了电视,冷笑:“又是煽动。”
也有人默默记下了那三百个名字,拍照转发给十年未联系的老友。
主控台前,傅斯年站在巨大的落地窗边,俯瞰着这座开始被真相唤醒的城市。
夜风吹动他破损的衣角,远处高楼的霓虹在雨水中晕开,像一幅未干的油画。
他拿起麦克风,声音通过“终焉之声”广播通道,清晰地传遍了每一个角落。
他的声音沙哑、疲惫,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
“你们可以继续装睡,但从今夜起,我们不会再替你们沉默。”
而在那间与世隔绝的病房里,静静躺着的林晚秋,嘴角极细微地向上扬起了一个几乎无法察觉的弧度。
她脑海深处,那代表着“因果/业力系统”的最后一丝微光,在完成使命的瞬间,骤然爆发出一片璀璨,随即彻底黯淡下去,只留下一行终极提示,烙印在她的意识核心:
【共鸣强度突破阈值——真相不可湮灭。】
傅斯年赢得了这场战争。
他回头,深深凝望着监护仪上那条终于趋于平稳的生命曲线,眼中却没有胜利的喜悦。
一种前所未有的、冰冷的恐惧,正从他心脏最深处悄然蔓延开来。
她为世界撑起了一座桥,而他,也终于为她铸造了堡垒。
可那座桥在被亿万人踏过之后,还记得自己最初的模样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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