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河的水是墨黑的,粘稠得像凝固的血,河面上漂浮着细碎的、呢喃的光点,是那些无法渡河的亡魂最后一点不甘的絮语。摆渡人的破船早就烂在了码头,木头里生出惨白的水鬼手,向着虚无的空气抓挠。这里没有风,只有永恒的、沉甸甸的死寂。
户晨风就是在这个时候“醒”过来的。他躺在冥界入口那冰冷的、泛着青苔幽光的巨石门下,装死的把戏很成功,连引路的黑袍使者那空洞眼眶里的两点磷火,都没有在他“尸体”上多停留一秒。他动了动僵硬的手指,感受着此地独有的、浸透骨髓的阴冷,然后慢慢坐起身。四周是漫无边际的灰暗,只有脚下一条蜿蜒的小路,通向远处那条呜咽的、望不到对岸的黑色大河。
河岸边,挤挤挨挨,是无数半透明的亡魂。它们没有具体的面容,只有模糊的轮廓,以及从中透出的、各种颜色的绝望与迷茫。它们被无形的屏障阻挡在冥河此岸,无法前行,也无法归去,只能日复一日地徘徊,魂体被冥河的湿气与死寂一点点侵蚀、消磨,最终化为河面上那些无意识的碎光。
他走向亡魂最密集的地方,声音不高,却奇异地穿透了那一片哀怨的嘈杂。“想渡河吗?”他问,声音里带着一种蛊惑人心的平静,“去彼岸,那里没有痛苦,没有遗忘,只有永恒的安眠。”
亡魂们骚动起来,无数空洞的“眼睛”转向他。希望,哪怕是最微末的希望,在这种地方也能点燃燎原之火。
“我是唯一的引渡者,”户晨风张开双臂,姿态像个悲悯的神祇,“但冥河的规则束缚着我,我需要一件工具,一件能同时切开此岸与彼岸屏障的利器——光与暗之剑。帮我铸成它,我承诺,带你们所有人,前往应许之地。”
谎言如同最甜美的毒药。亡魂们早已失去分辨的能力,或者说,它们宁愿相信。在户晨风的指挥下,它们开始聚集。一些魂体散发着微弱的白光,那是生前残存的光明念想;另一些则缠绕着黑雾,是沉淀的怨恨与不甘。户晨风用一种古老而邪恶的仪式,引导着光魂与暗魂相互碰撞、撕扯,抽取它们最本源的力量。冥河岸边,日夜回荡着魂体被撕裂时发出的、无声的尖啸。光与暗的能量流如受惊的蛇群乱窜,又被户晨风以强大的意志力强行束缚、压缩、锻造。
过程缓慢而残酷。有不服从的亡魂,试图反抗或逃离,户晨风只是冷冷地看着,等到光暗之剑初具雏形——那是一柄造型奇古的长剑,剑身一半流淌着纯净柔和的光辉,另一半则吞噬一切光线,是极致的黑暗——他随手一挥,一道灰蒙蒙的剑气掠过,那些反抗的亡魂便如气泡般噗地湮灭,连碎光都未留下。
恐惧是最好的鞭子。剩下的亡魂更加卖力了。
光暗之剑彻底成型的那一天,剑吟清越,却又带着地狱深处的回响。户晨风握紧剑柄,感受着其中蕴含的、足以斩断生死界限的磅礴力量,脸上的笑容再也无法抑制。他挥剑指向冥河对岸那一片永恒的迷雾,“看,彼岸就在前方!但我们需要一座桥,一座配得上你们新生、配得上我功绩的丰碑!让我们建造一座城吧,一座横跨冥河的黄金之城!”
更大的骗局开始了。亡魂们被驱使着,潜入冥河底部,挖掘那些沉淀了亿万年的、沾染了死亡气息的幽冥金石。户晨风用光暗之剑切削这些冰冷的金属,亡魂们则用自身魂力作为熔炉和刻刀,将它们熔炼、塑造成一块块巨大的金砖。城池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冥河之上拔地而起,辉煌,冰冷,每一块砖都铭刻着一个亡魂被榨干的希望与最后的力量。黄金的街道,黄金的塔楼,黄金的桥梁……这座城在死寂的冥界中散发着不祥的光芒,照亮了户晨风日益膨胀的野心和亡魂们日益麻木的魂体。
他站在城市最高的黄金塔顶,俯瞰着他的“王国”,冥河在他脚下呜咽。还不够。这虚假的辉煌,这窃取的权柄,这被困于死亡国度的现状……他想要更多,他想回去,回到阳光之下,带着这里攫取的一切。
一个疯狂的计划在他脑中成型。他要铸造一扇门,一扇连接冥界与其他深渊位面的“黑暗之门”。利用光暗之剑撕裂空间,利用黄金城积累的庞大死亡能量作为坐标和牵引。他要让混乱降临,只有足够大的混乱,才能掩盖他逃离的踪迹。
他命令亡魂们集中最后的力量,在黄金城的最深处,一个用无数亡魂核心熔铸的巨大祭坛上,开始锻造那扇禁忌之门。当最后一道扭曲的、流淌着粘稠黑暗的符文被刻上门框时,整个冥界震动了一下。
户晨风举起光暗之剑,将全身的力量灌注其中,狠狠劈向门扉中央的虚无。
“嗤啦——”
仿佛布帛被撕裂的声音,放大了一万倍。门框内的空间破碎了,形成一个旋转的、暗红色的漩涡。狂暴、嗜血的气息如同实质的风暴从中喷涌而出。
下一秒,第一头三首地狱犬从漩涡中跃出,燃烧着绿色火焰的涎水滴落在黄金地面上,腐蚀出滋滋作响的坑洞。紧接着是第二头,第三头……成群结队的地狱犬洪流般涌出,它们疯狂地撕咬眼前一切活动的魂体。
然后是迈着沉重步伐,由燃烧的岩石和熔岩构成的地狱火巨人。它们咆哮着,挥舞着巨大的拳头,砸向黄金的墙壁和塔楼。金色的碎块混合着被瞬间汽化的亡魂碎片,四处飞溅。
最后,是秩序井然、散发着硫磺恶臭的地狱军团,恶魔卫士们挥舞着火焰长鞭与锯齿武器,开始有组织地屠杀、破坏,将这座辉煌的黄金城变成真正的炼狱。
混乱,无边无际的混乱。这正是户晨风想要的。
他站在祭坛边缘,看着自己一手建造又一手摧毁的帝国在火焰与嚎叫中崩塌,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他握紧光暗之剑,看准一个方向,那是冥界与生者世界壁垒最薄弱,此刻也被地狱军团冲击得摇摇欲坠的地方。
他动了。身形如鬼魅,在混乱的战场中穿梭。光暗之剑左劈右砍,光芒的一边净化扑来的低阶恶魔,黑暗的一边吞噬地狱火的冲击。他目标明确,速度极快,所过之处,留下一片短暂的真空。
终于,他冲到了那片剧烈波动的空间壁垒前。他能感觉到生者世界那熟悉的气息,尽管微弱,却让他灵魂战栗。他汇聚起此刻所能调动的全部力量,灌注于剑身,对着那扭曲的壁垒,发出了至强的一击!
一道横贯视野的灰白裂痕出现。户晨风毫不犹豫,纵身一跃,投入那片令人心悸的混乱光芒之中。
在身体被彻底抛离冥界的那一刹那,一个宏大、古老、带着一丝戏谑和冰冷的声音,直接在他灵魂最深处响起,压过了所有喧嚣:
“你以为你逃掉了,窃贼?”
“你带走的光暗之剑,它的剑鞘,早已扎根在你的灵魂里。”
“它正在生长——”
“等你回来,做我永恒的守门人。”
户晨风重重地摔落在实地上,青草和泥土的气息涌入鼻腔,久违的阳光刺得他睁不开眼。他贪婪地呼吸着,感受着心脏在胸腔里有力的跳动。他成功了!他逃离了那个死寂的国度!
他低头看向自己,看向那柄紧握在手中、光华内敛的光暗之剑。剑身依旧,一半光明,一半黑暗。
但他瞳孔骤然收缩。
在他持剑的右手手腕内侧,皮肤之下,不知何时,悄然缠绕上了一道极细的、荆棘般的黑色纹路,正沿着血管的走向,向上蔓延了一寸。那纹路散发着与冥界之门同源的、微弱的阴寒。
它确实在生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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