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檐下的回声 第一章 裂痕

苏敏把最后一道菜端上桌时，客厅里的挂钟刚敲过七点。水晶吊灯的光洒在油焖大虾的红油上，映得瓷盘边缘发亮，可餐桌对面的椅子始终空着——周伟又要加班。

她解下围裙搭在椅背上，指尖划过围裙口袋里那张皱巴巴的体检报告，指腹无意识地摩挲着“乳腺结节4A类”那行字。上周去医院复查时，医生建议尽快做穿刺活检，语气里的谨慎像根细针，扎得她心口发紧。她原本想等周伟回来好好说说，可这半个月，他要么深夜才归，要么带着一身酒气倒头就睡，两人连好好说句话的时间都没有。

“咔嗒”，门锁转动的声音终于响起。苏敏赶紧迎上去，想接过周伟手里的公文包，却被他侧身躲开。他脱下西装外套，随手扔在沙发上，领带松垮地挂在脖子上，眼底的红血丝像爬满了藤蔓。

“怎么才回来？菜都快凉了。”苏敏的声音放得轻柔，像怕惊扰了什么。

周伟没看她，径直走向餐桌，拿起筷子夹了口青菜，嚼了两下又放下：“没胃口，公司最近在忙一个大项目，天天开会到现在。”他说着掏出手机，手指飞快地在屏幕上滑动，对话框的提示音此起彼伏。

苏敏坐在他对面，看着他低头盯着手机的侧脸，喉咙里像堵了团棉花。她几次想提起体检报告，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直到周伟起身要去书房，她才终于开口：“周伟，我上周去复查了，医生说……”

“嗯？”周伟脚步顿住，却没回头，“说什么？你那结节不是老毛病了吗，定期检查就行，别太担心。”他的语气里带着敷衍，话音刚落，手机又响了，他抓起手机就往书房走，“我先回个工作电话，你自己先吃。”

书房门“砰”地关上，隔绝了里面的说话声。苏敏坐在空荡荡的餐桌旁，看着慢慢冷却的饭菜，眼眶突然热了。结婚十五年，他们从挤在出租屋吃泡面，到如今住进一百二十平的房子，日子越过越好，可心却好像越来越远。她想起刚结婚时，周伟就算加班，也会提前给她发消息，回来时总不忘带个她爱吃的烤红薯；现在，他连她的体检结果都没耐心听完。

夜里，苏敏翻来覆去睡不着。身旁的周伟呼吸均匀，显然已经累得睡熟了。她悄悄起身，走到客厅，打开了周伟忘在沙发上的公文包——她不是故意要查他，只是心里那股不安像潮水般涌上来，压得她喘不过气。

公文包最外层的夹层里，除了名片和记事本，还放着一张电影院的票根。日期是上周三，正是她去医院复查的那天，场次是晚上七点半的爱情片。她记得那天周伟说在公司开会，可这张票根却像个耳光，狠狠扇在她脸上。更让她心凉的是，票根旁边还有一张女性的口红印纸巾，色号是她从未用过的正红色。

苏敏捏着票根，指节泛白。她走到阳台，晚风带着凉意吹在脸上，却吹不散心里的混乱。她想起最近周伟总是躲着她接电话，衣服上偶尔会沾到不属于她的香水味，这些细节像碎片一样，在她脑海里拼凑出一个让她恐惧的画面。

就在这时，手机响了，是女儿周晓彤打来的视频电话。屏幕里，晓彤扎着高马尾，脸上带着大学生特有的朝气：“妈，你跟我爸还好吗？我这周末想回家一趟，想吃你做的红烧肉了。”

苏敏赶紧抹了把脸，挤出笑容：“好，都好。你爸最近忙项目，等你回来让他陪你逛街。”她不敢告诉女儿自己的体检结果，更不敢提那张票根，怕破坏了女儿眼里这个“幸福家庭”的模样。

挂了电话，苏敏靠在阳台的栏杆上，望着楼下的车水马龙。她不知道该怎么办——是直接问周伟，还是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如果真的像她猜想的那样，这个家该怎么办？女儿还在上大学，她自己的身体又出了问题，这些压力像一座山，压得她快要喘不过气。

第二天早上，周伟醒得很早。苏敏已经做好了早餐，煎蛋、牛奶、全麦面包，都是他爱吃的。他坐在餐桌旁，一边吃一边说：“这周末我可能要去外地出差，项目上的事，走不开。”

苏敏端牛奶的手顿了一下，抬头看着他：“周末晓彤要回来，你不能推迟吗？”

周伟皱了皱眉：“工作重要还是回家重要？晓彤都这么大了，少陪她一天怎么了？”他的语气里带着不耐烦，像是在责怪她不懂事。

苏敏的心彻底冷了。她看着周伟，突然觉得眼前的这个男人很陌生。她想起结婚时他说的“我会一辈子对你好”，想起他曾经为了陪她产检，推掉了重要的客户会议，那些画面和现在的他重叠在一起，让她觉得像一场笑话。

“周伟，”苏敏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上周三晚上，你到底在哪？”

周伟夹面包的手僵住了，他抬头看向苏敏，眼神里闪过一丝慌乱，很快又恢复平静：“不是跟你说了吗，在公司开会。怎么突然问这个？”

“那这张票根是怎么回事？”苏敏把那张电影院票根放在他面前，声音里带着压抑的委屈，“还有这张口红纸巾，是谁的？”

周伟看到票根，脸色瞬间变了。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又说不出来。过了好一会儿，他才低声说：“是……是跟客户去的，对方是个女老板，非要拉着去看电影，谈项目嘛，没办法。口红纸巾可能是她不小心留下的。”

这个解释漏洞百出，苏敏怎么会相信。她看着周伟躲闪的眼神，心里最后一点希望也破灭了。她没有再追问，只是默默地收拾着餐桌，动作缓慢而机械。

周伟看着她的背影，想解释什么，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他拿起公文包，匆匆说了句“我上班去了”，就逃似的离开了家。

门关上的瞬间，苏敏再也忍不住，眼泪掉了下来。她坐在沙发上，看着这个她精心打理了十五年的家，突然觉得很陌生。墙上挂着的全家福里，他们一家三口笑得那么开心，可现在，这张照片像个讽刺，提醒着她这个家早已出现了裂痕。

她拿出手机，拨通了闺蜜林岚的电话。电话接通后，她再也忍不住，哽咽着把事情的经过说了出来。林岚在电话那头叹了口气：“敏敏，你也别太急，也许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不过周伟最近确实有点不对劲，上次我在商场看到他跟一个女人在一起，看着挺亲密的。”

林岚的话像又一根针，扎进苏敏的心里。她挂了电话，坐在沙发上发呆。她知道，她不能再自欺欺人了，这个家，可能真的要出问题了。而她的身体，她的女儿，她未来的生活，都像被笼罩在一片迷雾里，看不清方向。

下午，苏敏去了医院。医生看着她的体检报告，建议她下周一就做穿刺活检，越早做越放心。她握着医生的手，指尖冰凉：“医生，如果……如果是不好的结果，怎么办？”

医生拍了拍她的肩膀，语气温和：“现在医学很发达，只要早发现早治疗，治愈率很高。你别太担心，先把检查做了，有家人陪你一起来吗？”

苏敏愣了一下，摇了摇头：“我……我自己来就行。”

走出医院，阳光刺眼，苏敏却觉得浑身发冷。她不知道该跟谁说起这件事，周伟靠不住，女儿还小，她只能一个人扛着。她慢慢走在马路上，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突然觉得很孤独。

晚上，周伟没有回来吃饭。苏敏一个人坐在餐桌旁，看着桌上的饭菜，一口也吃不下。她打开电视，里面正在播一部家庭伦理剧，剧情里的女主角遭遇了丈夫出轨，还查出了癌症，看得她心一阵阵抽痛。

就在这时，手机响了，是一个陌生号码。她犹豫了一下，接了起来。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温柔却带着一丝挑衅：“请问是苏敏女士吗？我是周伟的同事，有些关于他的事情，想跟你聊聊。”

苏敏的心猛地一沉，她握着手机的手开始发抖：“你……你想聊什么？”

“明天下午两点，在市中心的咖啡馆见一面吧，我想你应该很想知道周伟最近在忙什么。”女人说完，就挂了电话，留下苏敏一个人在空荡荡的客厅里，陷入了更深的恐惧和混乱中。她知道，明天的见面，可能会彻底打破她原本的生活，可她别无选择，只能去面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