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少的金丝雀 43明白

许念是在一阵剧烈的头痛和口干舌燥中醒来的。阳光透过窗帘缝隙刺入眼睛，让她不适地蹙紧眉头。她挣扎着坐起身，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昨晚的记忆像破碎的胶片，断断续续地涌入脑海。

喝酒……哭泣……陆辞回来了……然后……

她猛地瞪大眼睛，记忆定格在自己主动环住陆辞的脖子，以及那些语无伦次、羞耻至极的醉话上！

“你是不是想睡我啊？”

“睡完我……你是不是就会把我丢了？”

“没事的……陆辞……我十八岁了……”

轰——！一股热血瞬间冲上头顶，许念的脸颊和耳朵烫得几乎要烧起来。她……她昨晚都说了些什么？！她怎么敢……怎么敢那样对陆辞说话？！还……还主动抱他？！

巨大的羞耻感和恐慌瞬间将她淹没。她恨不得立刻找个地缝钻进去，或者时间倒流，阻止那个喝醉后胡言乱语的自己。陆辞会怎么想？他一定觉得她不知廉耻，是个轻浮放荡的女人！他会不会生气？会不会……真的因此厌弃她？

她慌乱地掀开被子下床，双腿却一阵发软，差点摔倒。宿醉的后遗症让她头晕目眩。她扶着床沿站稳，心脏狂跳不止，几乎要冲破胸腔。她现在该怎么办？面对陆辞？她哪有脸见他？

就在她心乱如麻、不知所措之际，房门被轻轻敲响了。

许念浑身一僵，像被点了穴道一样定在原地，连呼吸都屏住了。

门外传来陆辞低沉平静的声音：“醒了？出来吃早餐。”

他的语气听起来……很正常？没有愤怒，没有嘲讽，甚至没有一丝波澜。这反而让许念更加害怕。暴风雨前的宁静往往最是可怕。

她颤抖着声音，勉强应了一声：“……好，我、我马上来。”

门外脚步声远去。许念靠在门上，深吸了好几口气，才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躲是躲不掉的，该面对的总是要面对。她走到浴室，用冷水反复冲洗脸颊，试图让滚烫的温度降下来，也让自己清醒一点。镜子里的人，脸色苍白，眼下带着青黑，眼神里充满了惶恐和不安。

她磨蹭了将近二十分钟，才鼓起勇气，慢吞吞地走下楼梯。

陆辞已经坐在餐桌旁，穿着简单的家居服，正在看平板电脑上的早间新闻。晨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洒进来，为他周身镀上一层柔和的光晕。他神色平静，姿态慵懒，仿佛昨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听到脚步声，他抬起头，目光落在许念身上。那目光很平静，带着一丝惯常的审视，却没有任何异常的情绪，仿佛只是在看一个普通的早晨。

许念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低着头，像只受惊的兔子，小心翼翼地走到自己的座位坐下，全程不敢与他对视。

桑雅安静地端上早餐，是清淡的白粥和小菜。

两人沉默地开始用餐。许念食不知味，小口小口地喝着粥，味同嚼蜡，所有的感官都集中在对面那个男人身上，紧张地捕捉着他的每一个细微动静。

陆辞吃得不多，很快便放下了餐具。他拿起餐巾擦了擦嘴角，目光再次落到许念身上，终于开口，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

“头还疼吗？”他的声音不高，语气平淡，像在询问天气。

许念猛地抬起头，对上他深邃难辨的目光，心跳漏了一拍。她慌忙摇头，声音细弱蚊蚋：“不……不疼了。”

“嗯。”陆辞应了一声，视线在她依旧有些苍白的脸上停留了几秒，然后移开，重新拿起平板电脑，语气随意地补充了一句，“以后少喝点酒，伤身。”

没有质问，没有嘲讽，甚至……带着一丝极淡的、类似关心的意味？

许念彻底愣住了。她预想中的雷霆震怒或者冰冷嘲讽都没有出现。陆辞的反应平静得超乎她的想象。这反而让她更加不知所措。他这是什么意思？是懒得跟她计较？还是……根本没把她昨晚的醉话放在心上？

一种莫名的失落感，夹杂着庆幸和更大的困惑，在她心中交织。

她张了张嘴，想为昨晚的失态道歉，却又不知道该从何说起，最终只是低下头，小声说了句：“……对不起。”

陆辞滑动屏幕的手指微微一顿，抬眼瞥了她一下，看到她一副快要哭出来的、羞愧难当的模样，嘴角几不可察地弯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吃饭。”他淡淡地吐出两个字，不再看她。

早餐在一种诡异而平静的气氛中结束。陆辞起身，准备去书房。走到餐厅门口时，他脚步顿住，没有回头，声音低沉地传来：“下午我要出去一趟，晚上回来。”

许念下意识地应了一声：“……好。”

陆辞的身影消失在门口。许念独自坐在餐桌旁，看着面前没动几口的粥，心里空落落的。劫后余生的庆幸感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复杂的情绪。

他为什么不生气？为什么对她那些荒唐的醉话只字不提？是因为根本不在意，所以懒得浪费情绪？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她想起昨晚醉倒前，似乎感觉到一个温暖而坚实的怀抱，还有一句极其模糊的低语……是什么来着？她努力回想，却只有一片混沌。

接下来的半天，许念都心神不宁。她试图看书，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想去花园，却觉得阳光刺眼。脑海里反复回放着昨晚的片段和陆辞今早平静的反应。这种悬而未决的状态，比直接的惩罚更让她煎熬。

傍晚，陆辞准时回来了。他换了一身衣服，似乎刚沐浴过，头发还有些湿漉漉的，身上带着清爽的皂角香气。他走进客厅，看到许念正蜷在沙发上看书（虽然她根本没看进去），脚步顿了一下。

许念听到动静，立刻抬起头，紧张地看着他。

陆辞走到她对面的单人沙发坐下，随手拿起一本杂志翻看，姿态放松。两人之间依旧沉默，但气氛似乎比早上缓和了一些。

过了许久，陆辞忽然合上杂志，目光直直地看向许念，开口问道：“昨晚说的话，还记得多少？”

许念的心猛地一紧，手里的书差点掉在地上。该来的……终于还是来了吗？

她脸颊瞬间爆红，连脖颈都染上了绯色，慌乱地低下头，声音细若游丝：“……不、不记得了……”

“不记得了？”陆辞挑眉，语气里听不出喜怒，却带着一丝玩味，“你说我很好，比其他人对你好。还说……”他故意顿了顿，看着许念恨不得把脑袋埋进沙发里的样子，眼底掠过一丝笑意，“……问我是不是想睡你。”

“轰——！”许念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冲到了头顶，羞得几乎要晕过去。她死死地攥着衣角，连脚趾都蜷缩了起来，恨不得立刻消失。

看着她这副羞愤欲绝、无地自容的模样，陆辞心底那点恶劣的趣味得到了极大的满足。他发现自己很喜欢看她因为自己而露出各种生动的表情，尤其是这种带着羞怯和慌乱的模樣，格外诱人。

但他并没有继续逗她，而是话锋一转，语气变得平静而认真：“许念。”

许念浑身一颤，强迫自己抬起头，对上他的视线。他的眼神深邃，不再有戏谑，而是带着一种她看不懂的、近乎郑重的情绪。

“我陆辞想要什么，从来不需要靠哄骗或者等待。”他的声音低沉而清晰，每个字都敲在许念的心上，“如果我想，你现在就不会完好无损地坐在这里。”

他的话直白而霸道，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许念的心脏狂跳起来，一种混合着恐惧和……奇异安心的情绪涌上心头。

“所以，”陆辞看着她，目光灼灼，“把你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收起来。在我没有明确说‘不要’之前，你哪儿也别想去，明白吗？”

这不是甜言蜜语，甚至算不上承诺，更像是一种强势的宣告。但奇异地，却让许念一直悬着的心，缓缓落回了实处。他没有厌弃她，也没有把她当成可以随意轻薄的玩物。他用一种近乎野蛮的方式，划清了界限，也……给了她一个暂时安全的定位。

许念怔怔地看着他，眼眶微微发热。她轻轻点了点头，声音带着一丝哽咽：“……明白了。”

陆辞看着她泛红的眼圈和乖巧点头的模样，心底最柔软的地方又被轻轻触动了一下。他站起身，走到她面前，伸手，像往常一样，揉了揉她的发顶。动作依旧带着掌控的意味，却似乎……多了一丝难以察觉的温和。

“乖。”他只说了这一个字，然后转身离开了客厅。

许念独自坐在沙发上，感受着发顶残留的触感，心里百感交集。羞耻、后怕、庆幸、困惑……还有一丝丝，连她自己都不敢深究的、微弱的甜意。

这场由醉酒引发的风波，似乎以一种她未曾预料的方式平息了。陆辞用他的方式，安抚了她的不安，也再次明确了她的“归属”。而许念在极度的羞耻和恐慌之后，竟然感受到了一种扭曲的……安全感。

她好像，真的越来越离不开这个危险而复杂的男人了。而前方的路，是深渊还是港湾，她已无力分辨，只能被动地，随着他的步伐，一步步沉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