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本章开始听孙芸站在太医院正厅,目光扫过面前一张张惊疑、轻蔑、不安及看戏的面孔。她刚被任命为太医院副使,第一把火就要烧向这潭深不见底的浑水。
“即刻起,封存太医院近十年所有‘无效方’与‘致死案’卷宗!所有药渣,一律不准销毁,全部集中封存,待我亲自查验!”
此话一出,满堂哗然。
老院使的胡子气得直抖:“孙副使,此举于理不合啊!历年旧案早已审定,若要翻查,牵连甚广,恐动摇太医院根基!”
孙芸冷笑一声,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人命关天,就是最大的根基!还是说,诸位大人有什么见不得光的事,怕我查出来?”
一句话,堵得众人哑口无言。
药库房里,堆积如山的药渣散发着陈腐、药气与霉变混杂的怪味。
孙芸戴着薄纱手套,亲手翻检那些已经干结成块的药渣。她的动作极快,旁人只当她在做样子,唯有谢云归站在一旁,看出她每一捧药渣在指尖停留的时间都惊人一致,像是在进行某种特殊的甄别。
终于,她的动作停在一堆标记着“癔症,张氏”的药渣前。
她捻起一小撮,凑到鼻尖轻嗅,随即眼底寒光一闪。
她将药渣倒入清水中,用银针轻轻搅动,只见一丝微不可见的赭红色沉淀缓缓析出,水面泛起一层油腻光泽。
“朱砂,虾蟆(首载于《神农本草经》,查阅)。”孙芸的声音冰冷,“这两味药,分开用是安神定惊,可一旦以特定手法炮制,再配辅药,其毒性就与‘鹤骨散’几乎无异。长期服用,足以让正常人神智错乱,直至脏腑衰竭而死。”
谢云归心头一凛,立刻命人调阅这张氏的病历。
结果令人心惊,登记簿上,病患姓名早已被水汽浸得模糊,只依稀辨出姓氏,而住址一栏,只潦草地写着——城南慈恩巷。
线索似乎断了。
谢云归却未放弃,他将目光锁定在领药记录上。
他沉声道:“孙副使,你看。近半月来,所有诊断为‘癔症’的七名患者,领药人竟是同一个!”
卷宗翻开,领药人的登记信息赫然在目:“周姓老妪,杂役”。
然而,在守门药童的备注栏里,却用细字写着另一段话:“身形高大,不似老妪,指节粗硬,有常年握持重物之茧。”
一个身形高大的男人,冒充老妪,专门替不同的“癔症”患者领药。
孙芸与谢云归对视一眼,瞬间明白这背后隐藏的阴谋。
这不是治病,这是在制毒!
太子的旧部,正借太医院这块招牌,将慢性毒药伪装成汤剂,精准投喂给特定人群,再将所有罪责,嫁祸到他们这些力主医改的革新派头上!
慈恩巷,京城南隅最混乱的巷子之一。
孙芸换上一身粗布衣,脸上略施脂粉,让自己看起来像个被生活压垮的妇人。
巷口人头攒动,一座新起的“驱邪堂”前香火鼎盛,百姓排着长队,脸上带着狂热的虔诚,等待领取一碗所谓的“净心汤”。
孙芸混入人群,只见一名身穿道袍的巫医,口中念念有词,将一包包药粉倒入大汤锅中。
她看得分明,那药粉入水时,汤色泛起一抹极弱的蓝色——那是朱砂在劣质铜锅中氧化产生的特征。
她不动声色排到队前,领了一碗汤。
趁旁人不注意,她将一截吸饱汤汁的棉线藏入袖中,转身便要离开。
“站住!”
一声暴喝自身后传来,一名体格壮硕如牛的汉子拦住了去路,眼神凶狠:“看你面生得很,鬼鬼祟祟的,想干什么?”
周围信徒立刻投来警惕目光,将她团团围住。
孙芸心中一紧,正思索脱身之策,那壮汉的大手已朝她手腕抓来!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一阵急促马蹄声由远及近。
“驾!”一声清脆娇喝声,随后一辆华贵的马车蛮横冲散人群,稳稳停在孙芸身侧。
车帘猛地掀开,露出一张明艳动人的脸。
“姐妹,快上车,这条街我熟!”陈潇潇冲她wink一下,笑容灿烂。
孙芸没有丝毫犹豫,借混乱钻上马车。
车轮滚滚,很快将喧嚣抛在身后。
陈潇潇亲自为她斟上热茶,驱散寒意。
“我知道你在查什么。”她开门见山,眼中闪着商人的精明,“城南三十六家布坊,最近半月,有五家突然停业。坊里织工不去做工,全跑到那个‘驱邪堂’排队领药钱。一天三十文,比做工还轻松。”
她抿了口茶,眼神冷了下来:“有人打着‘治病’幌子,发着‘黑心财’,还要踩着你们医改的脊梁往上爬,这笔账,我可不能让他们算得舒服。”
陈潇潇主动伸出手:“‘驱邪堂’的资金来往,交给我。以京城商会的名义,我能把它背后金主的底细全扒出来。”
与此同时,太医院药柜前,苏清梧正按孙芸吩咐,重新整理归档药材。
无意间,她翻到一本孙芸遗落角落的旧病例本。
书页间,掉落出一张薄薄宣纸。
那是一张用极细炭笔绘制的药渣分析图。
图上,某种未知颗粒的形态被放大到难以置信的地步,旁还有一行行细密标注:“金石沉积之径”、“肌理破损推演”。
苏清梧呼吸猛地一滞。
这种精细入微的观察,绝非人力肉眼所能及。
她猛然想起,幼时孙芸曾不止一次对着星空说过痴话:“将来的大夫,会用发光的机关看病,能看清人身子里的每一根细小管道。”那时她只当是梦呓,可如今,这张图纸却让她感到一阵从脊背升起的寒意。
是夜,烛火摇曳。
孙芸正将从“驱邪堂”带回的样本进行分析,指尖银针在粉末中挑拣,神情专注。
谢云归悄然走进,将一本泛黄的《毒物志》手抄本轻轻放在桌上,扉页上,一行苍劲字迹写着:
“先师遗赠,未竟之业。”
他低声道:“我翻阅了老师留下的手札,他晚年一直在研究一种可能,或许我们一直都找错了方向——医者不该只治已病,更该防未病。这些毒,或许并非指向个人,而是指向一座城。”
他的话音未落,房门被猛地撞开。
苏清梧面色煞白,踉跄闯了进来,手中高高捧着一物。
“师姐……你看……这是我从那堆‘张氏’药渣最底层剥出来的……”
那是一张薄如蝉翼的皮,质地柔韧,呈现出诡异的蜡黄色。
借着烛光,孙芸清晰看到,皮上竟用不知名的颜料,绘制着一幅精细无比的地图!
地图脉络,正是京城地下的暗渠水道,而在水道几个关键节点上,赫然用红点标注着几处位置——正是遍布城南的“净心堂”分坛!
这竟是一张人皮地图!
孙芸指尖轻轻抚过那冰凉粗糙的图纹,就在触碰瞬间,脑海中仿佛有什么被触动了。
她猛然抬头,瞳孔骤缩,望向窗外参政司的方向,声音里带着一丝前所未有的凝重。
“她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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