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锁宫廷逆世权谋 第五十一回 和平假象 别样暗流

暮春，薄雾如纱，悄掩宫城。柳瑶伫立临湖飞阁，素手轻触《漕运新政实施细则》，泛黄纸页似藏无尽秘密。远处御林军操练声，惊起白鹭蹁跹。它们振翅掠过湖面，搅碎那朱红宫墙的倒影，漾起粼粼金波。自边境烽火熄灭，这般祥和之象已延续月余，满朝文武皆道盛世重临。可案头未干的墨渍，如无声警钟，警示着大楚表面的宁静下，暗流正汹涌翻涌。

回廊间，脚步声疾。青石板上，楚君炎一袭玄色锦袍，沾染夜露，发间霜花未融，神色凝重，匆匆而至。他手中紧攥文书，指节泛白，文书边缘褶皱斑驳。“柳瑶，这奏章大有蹊跷。”言罢，将文书掷于檀木案上，震得铜鹤香炉中青烟骤乱。摇曳烛火下，“商贾踊跃纳税”几字，墨色隐隐泛出青灰。“江南商税激增三成，然关卡记录却显示商船数量不增反降。”他指尖轻滑纸面，沾上些许褪色墨粉，眸光如鹰隼般锐利，“此乃用陈墨伪造的旧件，连纸张水渍的晕染都仿得近乎完美，若非仔细甄别，绝难察觉。”

柳瑶凑近细观，果见字痕之下，叠影隐隐，恰似蛰伏于黑暗中的毒蛇，令人毛骨悚然。窗外，夜枭突地长啼，尖厉的啼声划破浓稠的寂静，案上竹简亦随之簌簌抖动。她心头猛地一紧，下意识按住腰间玉佩，触手一片冰凉。街头那老翁手捧掺沙粗盐的画面，瞬间浮现在脑海中，百姓们眼中的无奈与悲苦，此刻与这伪造的文书重叠交织。“陛下，这些人竟连百姓的救命盐都敢贪，此等阴谋，必定蓄谋已久。”她的声音低沉而压抑，难掩心中的愤懑。

楚君炎剑眉紧蹙，猛地抓过案头狼毫，笔尖在宣纸上狠狠划过，留下一道锐利墨痕。“去年秋汛，济州刺史曾密奏盐船沉没事故频发。”他微微一顿，腕间龙纹玉镯轻磕案几，发出清脆声响，“如今想来，那些沉江的哪里是什么盐，分明是他们欲盖弥彰的手段罢了。”柳瑶心中一凛，那些卷宗里语焉不详的记载在脑海中迅速闪过，脊背不禁泛起阵阵寒意。她抬眸，与楚君炎对视，目光中满是凝重与警惕。“陛下，此事背后的势力必定庞大且盘根错节，需谨慎处置，以免打草惊蛇。”

三日后深夜，万籁俱寂，唯有更鼓声声，在夜色中回荡。“砰”的一声巨响，墨羽浑身浴血，奋力撞开书房之门。他胸前的玄铁护心镜已裂成蛛网状，裂痕触目惊心。怀中紧抱的账本，早已被水渍和血水浸满，滴滴答答地淌落，在宣纸上晕染出一片片暗红的痕迹，犹如盛开的彼岸花。“陛下！娘娘！”他费力地抹去嘴角的血沫，声音颤抖不已，“漕运码头竟有三成官盐流入黑市，户部侍郎周明远勾结江南盐商，手段极为恶劣！押运文书上的火漆印全是伪造的！他们在沿海私设了二十余座盐仓，还用官银买通了七个州府的关卡守备！”说罢，他从怀中掏出半截染血的腰牌，“这是从私盐贩子身上搜来的，上面刻有周府的徽记。”

楚君炎霍然起身，龙案上的青铜镇纸被扫落于地，发出清脆的声响，宛如龙吟。边境将士们浴血奋战的画面在他眼前一一闪过，他们用生命换来的和平，竟被这些贪婪的蛀虫肆意践踏！“周明远！好你个周明远！”他怒目圆睁，额上青筋暴起，踱步至窗前，凝视着沉沉黑夜，眸中怒火翻涌，似要将这黑暗燃尽，“半月前在朝堂之上，他力主放宽盐商管制，言辞恳切，说什么‘藏富于民方显圣德’，原来字字句句都是算计，狼子野心，昭然若揭！”

柳瑶忆起那日朝堂之上，周明远跪地陈词时，冠冕上的东珠在烛火下泛着冷冷幽光，与他眼底闪烁的贪婪如出一辙。此刻回想起来，后颈不禁泛起丝丝寒意。她凝视着案头的地图，纤长的指尖缓缓滑过江南诸州，烛火在她的眼眸中跳动，映出坚定与决绝的光芒。“陛下，能有如此手笔，伪造文书、私吞官盐，其背后的党羽必定根深蒂固。就如同冬日里看似坚固的冰层，表面平静无波，实则暗流涌动，汹涌澎湃。若不将其连根拔除，大楚的根基恐将动摇，后果不堪设想。”

次日早朝，鎏金蟠龙柱下，周明远身着绯袍，玉带环佩叮当作响。他强作镇定，神态自若地俯身行礼：“陛下洪福齐天，新政施行以来，百姓无不称颂……”然而，他的话音未落，便听见龙椅上传来一声冷冷的轻笑。楚君炎把玩着一枚羊脂玉扳指，温润的玉色却丝毫未能映出他脸上的笑意，目光如淬毒的利刃般，狠狠剜向阶下的周明远：“周卿可知，朕昨夜收到的漕运记录，与你所呈奏章的数据大相径庭？这究竟是何缘故？”

周明远的喉结剧烈滚动，袖中紧攥的锦帕早已被冷汗湿透。蟒袍之下，他的十指不受控制地蜷缩又松开，如同濒死挣扎的虫子。“许是途中统计有误……”他强撑着说道，声音中已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颤音，额头上也冒出了细细的汗珠。

与此同时，宫墙的阴影里，王景墨神色慌张，双手微微颤抖着将密信塞进灰鸽的脚环。他怀中还藏着前日周府管家偷偷塞给他的金错刀，那可是足够为他重病在床的母亲抓三年药的钱财。一想到母亲那苍白憔悴的面容，他咬了咬牙，心一横，将鸽子放飞。鸽子扑棱棱地飞向周府的阁楼，而他却浑然未觉，老槐树上，一双蒙着黑巾的眼睛正死死地盯着他的一举一动，如同潜伏的猎手，等待着最佳的时机。

御书房内，暗影绰绰。陈砚低头专注地整理着奏章，摇曳的烛火照亮了他手边未完全遮掩好的密信一角。那上面的朱砂印，与他腰间玉佩上的纹路竟如出一辙。三年前，他初入宫廷，满怀壮志与忠诚。然而，周明远正是用这枚玉佩，一点点地侵蚀了他的信念，换走了他对帝王最后的忠诚。此刻，他望着窗外远去的鸽影，嘴角勾起一抹无人察觉的冷笑，悄无声息地将密信塞进了袖中。突然，他听见身后传来那熟悉却令他胆寒的脚步声，楚君炎冰冷的声音仿佛带着腊月的寒霜，一字一句地传来：“陈砚，你在看什么？”陈砚握着密信的手猛然收紧，掌心瞬间沁出冷汗，面色微微一变。但他很快便镇定下来，依旧恭敬地转身，垂首道：“回陛下，是前日的军报……”他低垂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慌乱与决绝，心中暗自思忖，不知这一次，自己能否侥幸瞒过陛下的洞察。而楚君炎目光如电，似已将他的心思看透，却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不动声色，等待着这场暗流涌动下的博弈，将如何进一步展开……

这一场宫廷中的暗斗，在看似平静的表面下，正愈演愈烈，各方势力如同隐藏在黑暗中的棋子，等待着被命运的手所拨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