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味归一 第24章 严师砺徒，苦炼厨艺

许阳抹掉溅在脸上的肉沫，右手按住发烫的太阳穴。

菌丝在皮下震颤着勾勒出模糊的菜刀轮廓，这是祖父笔记里记载的苏造刀法起手式。

他抬脚跨过竹篱笆的瞬间，十几只挂在屋檐下的风干椒突然炸开，呛人的辣味像堵墙拍在脸上。

三百六十五种。张师傅的斩骨刀剁进榆木砧板，裂纹沿着木纹绽开三寸，明天日落前备齐。老人掀开藤编食盒，霉变的陈皮碎屑簌簌落在青石板上。

许阳瞥见盒底残留的暗褐色油渍，菌丝突然在视网膜上投射出八种不同的菌类生长轨迹。

晨雾还未散尽，许阳已经背着竹篓钻进野猪岭。

菌丝沿着指缝钻入潮湿的腐殖土，在脑内绘制出立体的食材分布图。

七步外的榛蘑丛里藏着两只红腹锦鸡，三趾爪印延伸向溪边的水芹菜田。

他解下缠在腰间的麻绳，绳头浸过野蜂巢的蜜蜡。

当篝火第三次舔舐吊锅边缘时，许阳盯着篝火堆旁码放整齐的九十七种食材。

缺的三样里有两样是雨后才会冒头的雷公菌，最后那个画着问号的图标在菌丝地图上忽明忽暗。

他抓起把苦荞粉撒进火堆，爆燃的火星惊飞了树梢的夜枭。

菌丝突然在左肩胛骨位置拧成螺旋。

许阳跟着感应转到背阴的岩缝，腐叶堆里躺着三颗表面凹凸的灰白色球茎。

当他用左手拔起第二颗时，菌丝猛然收缩成针尖——二十米外的灌木丛传来枯枝断裂声。

处理台设在废弃的护林站，霉斑爬满的墙面上留着三十年前的火塘熏痕。

许阳把第一百个陶罐埋进炭灰时，东边天际已经泛起鱼肚白。

张师傅要求的冰镇石耳需要零度恒温，他用菌丝裹住装满山泉水的竹筒，指尖冻出青紫色瘢痕。

鳝骨要剔三十六道环纹。张师傅的烟袋锅敲在青冈木菜墩上，震落两片干枯的香椿芽。

许阳握刀的手腕微微发抖，菌丝在皮下编织的网格突然紊乱，刀刃在第七道环纹处劈开了整条脊骨。

腌笋坛里腾起的酸雾呛得他睁不开眼，恍惚看见尹悦在缅甸佛塔前转身时，发梢扫过的青铜风铃也是这般颤动频率。

第七次失败后，许阳把脸埋进漂着冰碴的泉水里。

菌丝在耳膜上振动出祖父哼唱过的采菇调，某个变调的尾音突然让他想起冷链单背面的等高线图。

他抓起块火山岩打磨菜刀，飞溅的火星里藏着八分之一的苏造刀法轨迹。

当月光第七次照亮晾晒架上的猴头菇时，许阳终于雕出符合要求的蓑衣黄瓜。

菌丝在冬瓜瓤里催生的絮状网络，恰好能锁住张师傅要求的七分水分。

他数着陶罐里正在发酵的豆豉，菌丝突然在左耳垂位置聚成水滴状——这是某种液态食材达到最佳状态的生物钟提醒。

张师傅掀开草帘进来时，许阳正用菌丝缠绕的左手搅动石臼里的松针粉。

老人用烟杆挑起片薄如蝉翼的火腿，对着朝阳眯起眼睛：明天开始学控火。他屈指弹飞那片火腿，油脂滴落处，青石板上的苔藓瞬间卷曲成螺旋纹路。

第七日破晓时分，许阳的刀刃终于追上菌丝震颤的频率。

冰镇石耳在竹筒里析出细密霜花，刀刃切过时不带半点冰渣。

张师傅用烟杆挑起一片薄如蝉翼的鳝鱼片，日光穿透时映出三十六道环形暗纹。

火候。老人突然将鳝片抛向半空。

许阳抄起铁锅凌空一兜，沸腾的菌菇汤恰好接住下坠的鱼片。

菌丝在瞳孔中闪过蓝光，视网膜上浮现出七种温度带的分界线。

当他将青瓷碗放在石桌上时，飘在汤面的葱花正好停在漩涡中心。

张师傅的喉结动了动，烟袋锅在碗沿磕出清脆声响。

许阳注意到老人左手小指不自然地抽搐两下——这是祖父笔记里记载的味觉共鸣现象。

墙角的腌笋坛突然发出气泡破裂声，某种无形的压力从屋内消散。

把这些糟蹋干净。老人甩出个油纸包，五颗灰白球茎滚落在砧板上。

许阳认出这是那夜在岩缝找到的变异魔芋，表皮凹凸处泛着诡异的金属光泽。

菌丝刚触到球茎就疯狂震颤。

许阳将魔芋埋进炭灰煨烤，指尖传来类似心跳的脉动。

当第三颗魔芋爆开时，他忽然想起冷链单上那个标着红圈的等高线——野猪岭北坡的硫磺泉位置。

暴雨突至时，许阳正蹲在泉眼旁挖苔藓。

菌丝在雨幕中织成细网，捕捉到硫磺分子与魔芋碱的共振频率。

他抹了把脸上的雨水，突然将整筐食材倒进沸腾的泉水中。

张师傅站在檐下看徒弟在雨里折腾。

当许阳捧着陶罐冲进厨房时，老人用烟杆戳了戳他浸透的裤脚：灶台留给你。这是半个月来首次允许他使用明火。

许阳盯着案板上最后两颗魔芋。

菌丝突然在耳后聚集成团，幻化出尹悦在缅甸切芭蕉花的刀路。

他反手握刀削去魔芋表皮，刀刃与植物纤维摩擦发出金属刮擦声。

当第七层经络被剔除时，半透明的果肉突然渗出淡金色汁液。

暴雨在子夜时分转成细雨。

张师傅掀开草帘时，许阳正对着灶台发呆。

三颗魔芋制成的胶冻在月光下泛着琥珀色，菌丝在胶体内部凝成星图般的脉络。

还差一味。老人用烟杆挑起胶冻，看着它在空中晃出残影，明早我要尝到能照见雁回峰倒影的汤。

许阳摸向装菌丝的竹筒，指尖触到冷链单背面的等高线图。

野猪岭北坡的硫磺泉标记旁，不知何时浮现出半枚朱砂印——与尹悦那日藏在风铃里的密信印记完全吻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