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八达没有迟疑,疾步冲到墙下,一扳墙头,跳出去。站稳,张眼一看,四周全是人,急速下落的雪笼罩着人群,那个人的影子就像蒸发在了大雪之中。
石八达耸起肩膀,将双手抄进袖管,沿着墙根边的小路,一脚深一脚浅地汇入人流。
这个张望我的人到底是谁?石八达一时心虚得厉害,他一定认识我,起码应该知道我是哪个,不然他是不会用那样的目光看我。
我看得出来他在犹豫是否要跟我打声招呼……他为什么在这个当口出现?难道他看见了我从周五房间的后窗跳出来?
联想到周五呵斥葫芦娃的那些话,石八达不禁出了一身冷汗。
本以为抢劫汤山,摊上周五这么个“酒彪子”,应该是小孩玩鸡鸡,手拿把攥的事儿,谁知道竟然会这么麻烦?有心跑回去拉葫芦娃出来,让他远走高飞,稍一犹豫,石八达又打消了这个念头,不行,那样事情就太明了,不用分析也知道是谁干的,只要葫芦娃不死,这事儿早晚得“炸”,那时候……
石八达不敢往下想了,听天由命吧,我相信葫芦娃,他是不会轻易把我说出来的,事前我就说过,万一这事儿出了麻烦,谁先歪了“口子”,谁就是一个死,只要我石八达还有一口气,他一辈子也别想逃出我的手心。我也相信大柱子,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刻,他是不会把自己陷在里面的。
“呦,这不是达子嘛!”身后有个熟悉的声音在喊石八达,石八达没有回头,加快步伐拐上另一条小路。
“达子,等等我,我有话跟你说!”听出来了,是牟老裁的声音,石八达索性站住了。
“哈,这么凑巧,”牟老裁推着一辆满是污泥的摩托车追上来,“要过年了,来赶集?”
“赶什么集,我爸病了,我来给他买点儿药……”话一出口,石八达立时有些尴尬,娘的,幸福里那边没有药店?我来这里买的什么药,连忙转话,“牟叔有事儿?”
牟老裁看着石八达的脸,似笑非笑:“你爸咋了,感冒了?哦,是那次中风啊,不是早就好了嘛,你哥嫂伺候得好。”
石八达忽然感觉刚才看他的那个人是牟老裁,冷不丁出了一身冷汗:“叔,您是不是看见什么了?”
牟老裁从石八达的脸上收回目光,讪笑:“老啦,不中用啦,眼神儿也不好……”
石八达打断牟老裁:“叔,有事儿您直说。”
牟老裁轰几下摩托车油门:“你哥是个好人,老实规矩,为人厚道……你也不错,年轻的时候就应该有个闯劲,不然到了我这把年纪,就……哎,达子你知道我想说啥吗?”
“我不知道,”石八达的心一堵,笑道,“您给指点指点呗。”
“你肯定知道……”牟老裁把车头转向大路,“刚才我在想一个歌词呢,东风吹战鼓擂,现在世界上究竟谁怕谁,后面是什么来着?”
“不是人民怕美帝,就是美帝怕人民……好像是这句。”说完,石八达在心里笑,好嘛,牟叔这是在吓唬我呢。
“对啊……美帝怕人民,”牟老裁加一把油门,粗门大嗓地唱起来,“得道多助,失道寡助。历史规律不可抗拒,不可抗拒,美帝国主义一定灭亡,全世界人民一定胜利……”
摩托车蹭过一个挑着担子的人,歪歪扭扭地扎在路边的一个雪堆上。
挑担的那个人丢了担子,慌忙来扶牟老裁,石八达一把推开他:“没事儿,你走吧。”
挑担子的伙计摸着后脖颈看怒气冲冲的牟老裁,走也不是站也不是。
牟老裁抓着车把提几下摩托车,没提好,索性丢了车,冲上来,劈手揪住挑担子的伙计:“你看怎么办吧!车坏了,我的腰也扭了,你不能走。”
石八达拉一把牟老裁:“叔,没什么事儿就放了人家吧。”
牟老裁冲石八达一瞪眼:“你说的?”
石八达摇摇头,说声“你随便”,转身就走。
牟老裁的嚷嚷声在后面蓦地炸响:“石八达,你离我闺女远一点,不然咱鱼死网破!”
石八达落荒而逃,眼前全是落叶大的雪花,有一片雪花糊在眼皮上,一眨眼成了水。
大柱子站在幸福里大院对面的大厕所旁边,望着匆匆走过来的石八达,无声地笑。
雪在不经意的时候停了,街道忽然干净了许多,银白一片。
风重新刮起来,一些浮在上面的雪在风里舞蹈,有一股雪拧成一个巨大的筒子,就像当年的游行队伍,呼啸着滚过街道,突然一下消失了。望着空荡荡的街道,石八达蓦然有些感慨,当年那些下乡知青曾经那样汹涌澎湃的豪情,说灭了也就灭了,正如一个小时前我的心情一样,激情过后,不是塌实到地上,而是有跌进坑里的感觉。
大柱子收住笑,上下扫一眼石八达,刚要开口,石八达摇摇手,跨上台阶进了大厕所。
大厕所里没有人。
石八达站到门墙后,一拉跟进来的大柱子:“没人注意你吧?”
大柱子摇头:“没有。你见过那个人了?”
石八达耸耸肩膀:“我看见牟老裁了。”
“牟老裁?”大柱子瞪大了眼睛,“你是在哪儿见到他的?”
“刚才我还想,看见咱们俩的那个人是他,后来一想,这不可能……要真是他,他就直接去告我,送我进监狱了……算了,不说他了,这事儿牵扯不到他。钱呢?”
大柱子打开石八达扒拉他胸口的手:“不会这么巧吧?在这个节骨眼上,你为什么会单单碰上牟老裁呢?”
石八达不说话,继续掏大柱子的胸口,“把钱拿出来。”
“我放在淑芬店里,”大柱子推开石八达,神情有些恍惚,“达子哥,这事儿不对……不管怎么说,咱这事儿办得有漏洞。”
“先这样吧,天塌不下来。”说完,石八达的脑海里有桂英的影子一闪。
奇怪的是石八达的脑子里没有那些花花绿绿的钞票,全是大柱子哭丧着的脸和那个张望他的模糊人影。
那个人到底是谁?他见了我为什么要跑?既然他不敢见我,为什么他的举动像是要上来跟我打招呼的样子?
石八达努力地在脑海里梳理他曾经见过的那些人,竟然一个也没有对上号……这个人究竟想要干什么?他为什么单单在这个时候出现?难道他真的看见了我们跳进周五的房间,又从窗户里面跳出来的镜头?如果真是那样,他为什么要在我的面前露一下头呢?难道他不知道这种时候应该“避嫌”么?不对,他一定没有看见这些情况,也许是他认错人了,或者是他认识我,想要跟我打招呼,一看我的表情,以为我要做出对他不利的事情,他才跑的。可他究竟是谁呢?
“石八达,石八达!”有人在喊石八达,声音很尖,石八达以为是淑芬,一回头才发现她竟然是桂英。
桂英站在裁缝铺南端的一块空地上,扬着一条黄色的围巾冲石八达跳脚。
石八达顿了一下,喊回已经跨过马路的大柱子:“你先去淑芬店里等我,我跟桂英说几句话就过去。”
“淑芬在店里……”
“最好叫淑芬回避一下,分完钱我就走。你也回家,暂时把葫芦娃的那份钱放在你那儿,等风声过了,咱们就约他过来拿。”
“达子哥,我怎么总觉得咱们这事儿要出麻烦呢?要不咱俩把钱分了,然后找个地方躲一躲再说?”
石八达按一把大柱子的肩膀:“不能躲,一躲,没有事也出来事儿了,再说快要过年了,你打算躲到几时?总不能连个团圆年都不给你爹娘吧?放心,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大柱子眨巴着睫毛上的白霜,眼睛兔子一样红:“达子哥,还是你的心大,我听你的。”
石八达挥了挥手:“去吧,稳住,也许咱们都过于谨慎了。”
大柱子走几步,回头:“你要是相信我,我就自己回去分。”
石八达有些不耐烦:“我相信你,回去分吧,回头我直接拿走。葫芦娃那份你先给他保管着。”
一回头,石八达的心猛地痛了一下,桂英用一个极缓慢的动作跌倒在离他不远的马路牙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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