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翠峰如簇,苍山墨色。扶桑自天边泛起几抹鱼肚白,夜色未散,一轮银蟾仍悬在枝梢不忍离去,挥洒的盈盈月华与东升的菡萏紫气缠绵在一起,娩出山间寥寥青烟,萦绕着青松古柏,半山云雾皆若带然。
黎明的昭瑶山便是此番光景。待到缕缕晨曦透过华冠,洋洋散散地洒落在遍地黄叶堆积的林地,在林间拉出丝丝黄金缕,映在林地上成了点点星斑。远远村庄升起袅袅炊烟,司晨高亢的雄鸣驱走寒夜最后的一丝朦胧,日出东方,月落星沉,农家开始了忙碌的一天……
“李伯早!又在摆弄你的‘学问’哩!”
告别家里,大小三两只踩着轻快的节奏,对着院子里摇着蒲扇的奇怪小老头问早,脸上笑意也不遮掩,就这么嘻嘻哈哈地从李伯眼前经过。
而那小老头也不来气,只是笑骂两句试图往他大蒲扇上扔虫子的小鬼头,偶尔兴趣使然顺便“恐吓”他们两句:
“小混蛋!当心我给你们林先生告状!”
听不出怒意,旁人都知那更多是玩笑的意味,可那两只小无赖却似被提了后颈的猫,连忙凑上前去谄媚献好,小老头更是笑得合不拢嘴,刚好今个儿到了“除尘”的日子,这不凑巧送上门的。两个“苦力”?
老李咯咯笑着,心里打着小算盘,看向两个熊孩子的神色也越发“慈祥”。
李伯这一肚子坏水的样子不必多说,聪慧的小家伙们也预料到了自己又被这老不知羞给“算计”了,就是想骂上一句“卑鄙无耻”,可无奈被人拿捏住把柄,又苦于先生此时也许就在院里小憩恐失了礼数,便也只好咬碎牙往肚里咽了。
“李伯,你且饶过他们这回吧,已经过了晨课的时辰了。”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其声柔似一汪四月春水,化开冬雪,润物细无声,驱走这清晨乍暖还寒的凉意;清若一株空谷幽兰,遗世独立,不争片缕。
伴随一声老旧的“吱呀”声后,古色古韵的木门被推开,院里掀起一阵香风,没有画本里侠女的一袭白衣胜雪,也没有皇子王孙的华衣锦罗;只是同旁人无异的一身素衫葛衣。没有钿头银篦,一头青丝只依着一支细细打磨过的木棍挽作鬓云。再细瞧那张姣好容颜,眉若翠羽,肤如白雪,丹唇皓齿,气质若兰,增之一分则太长,减之一分则太短,著粉则太白,施朱则太赤。伫立在那里,虽是一身最随意的打扮,却透出飘然若仙的出尘。
来者看着不过二八有余,两个小鬼头见着却像是见到活阎王,立马老老实实站在她身旁。
“林先生,要不是李伯我两肯定赶得上晨课的……”
较大的一只辩解着,甚至还不忘打“小报告”,将李伯的“邪恶计划”一字不落顺带添油加醋地告诉先生。愈说愈激动,甚至就连昨日他家的鸡啼了一夜,扰得他半宿睡不着,也一并推到李伯头上。
有大的一只开头,小一点的一只也不怯了,两人喋喋不休地数落着某人的“罪业”,惊得就在一旁的李伯瞠目结舌。
“小混蛋,败坏读书人的名声可是大罪过!”
“才没有!我们明明说的是事实!上次李伯还让我们去帮他给东街的王婶送信呢!全是些酸掉牙的情话!”
“好小子!非礼勿动!你居然偷看我的信!今天我非要好好替圣人教训教训你不可!”
“圣人还说:‘君子坦荡荡’呢!”
……
小的“目无尊长”,长的也没个正经。
这对活宝组合已经不止一次这样闹了,隔三差五便会上演这么一出“大戏”,林先生看着这再次闹作一团的两少一老,不免长长叹息。
“只是可惜了这静谧晨光。”
无奈轻抚额头,林诗语就着院里一块较为齐整的石头坐下,起初她还会劝李伯宽心,但后来才渐渐察觉原来老头子自己也是乐在其中,这两“活宝”虽是闹腾了点,可到了李伯这个年纪,膝下又无儿无女,起初开学堂的初衷之一不也是为了看看这些朝气蓬勃的孩子吗?多少能给他一些宽慰吧。
本着这样的想法,林诗语索性也懒得在管了。
学堂那些个陈腔滥调摆到这里根本就没什么人在乎,毕竟与其说是学堂,这里倒不如说是私塾更贴切一点。乡里人送孩子来这里也大多只是期望让自家小子多认几个字,不至于做个大字都不认得几个的睁眼瞎而已。哪指望他们真考取个什么功名?要知道那北街衙门的吴秀才在乡里已经算是了不得的阔户了。
林先生打了个哈欠,倚在石上百无聊赖。
算了算时辰,依着这三的性子不闹个半个时辰是不肯罢休的,倒不如再小憩一会儿。
这样想着,眼皮也愈发沉重起来……
“不来了!不来了!”
李伯喘着粗气。
“怎的?李老头子你终于无话可说了吧。”
大小二只嘴上不饶人。
“去去去,两个小滑头,平时念书没见你们这么机灵。没看见你们林先生又睡着了吗?还不快去自己温习功课。”
“略略略!”
为了不失自己的“伟岸形象”,李伯随意找个借口便要将两个小鬼头打发了,可这两小机灵鬼怎会留意不到他悄悄拭汗的小动作,彼此交换个眼神,只给李伯留下两个鬼脸,罢辽便嘻嘻哈哈地进里屋里去了。
“真是两个小混蛋……现在都这么闹腾了,以后怕不是真要出个混世魔王?”
瞧着这两小子整天生龙活虎精力过剩的样子,李伯无奈长叹一声,眼底却满是宠溺。
学堂初立的时候,这兄弟两便是第一批被大人送来蹭饭的,想着那时不过豆大,如今也已近束发了。
李伯撑着逐渐佝偻的身子,望着这又满树含苞待放的桃花,不由感慨:
“到底是不服老不行了……”
记着这桃树和学堂同岁,左右不过八个年头,盘曲虬结,三两只成簇,四五朵成团。自己也从曾经那个青衫儒生渐渐佝偻成现在这副老态龙钟的模样。
暗自感慨了一句岁月无情,蓦地留意到倚在桃花树下的“少女”,数个春秋过去,一如曾经初见时那般模样,匆匆岁月没在她脸上留下一点痕迹,说不得是长生不死,但容颜不老倒是实实在在。
或许是感受到有人打量的目光,小憩中的林诗语伸了个懒腰,舒展了下身子,这才主要到一直盯着自己看的老李头。
“怎的今儿个这么早就乏了,平日里不都得欢腾个把时辰。”
理了理衣襟,顺手拍落衣上滞着的几片花瓣。林诗语打趣地说道。
老李头只呵呵敷衍一声,转而戏谑地问道:
“与其打趣我这么个半入土的老头子,诗语你还是好好考虑下自个儿的终身大事,毕竟年纪也不小了,要是你自己没个主意,老头子我可以帮你物色物色。”
撇了撇对方“苦口婆心为你好”的样子,若非那满眼的笑意,林诗语差点就信这老滑头的邪。
“算了算了,没给你这老头子准备后事,我哪里舍得嫁人。”
双方点到为止,彼此交换个眼神,心领神会。
和老李头熟练地“打完太极”,林诗语回到有些破旧的学堂,对着屋里二十几个小鬼头,开始了今天的课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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