组元纪 【第二章】你这人不太道德

是一只昆虫的身子，没有腿，只有被剖开了的砖色的身躯，体液和内脏还隐约可见。

敖献一瞬间觉得身上发毛，恶心得紧，要知道他大学这三年里，解剖课几乎没去过，一直对生命有所敬畏的他怎么可能见过这种场面。

“呕！”敖献最终还是没忍住，翻了好大一个干呕。

黎问之摇摇头，嘟囔了一句“只会说漂亮话”，惹得敖献一阵不满。

“你这，我说你这人，也太不道德了，起码给我个心理准备啊，这么残忍的画面怎么能说看就看。”

敖献的不满并没有得到黎问之的回应，黎问之只是把叠片放回了显微镜下面，示意敖献再过去看。

敖献没有办法，只得硬着头皮趴在显微镜上面，看了好一会儿，黎问之不耐烦地敲了敲敖献的头，语气都是不屑。

“看出这是什么了吗？”黎问之倒了一杯咖啡，心里倒也不期待敖献能回答出来。

“这是……”敖献又仔细翻看了一下，拿着镊子的手还有点颤抖，“这是考艾岛洞狼蛛，新蛛亚目，狼蛛亚科。”

黎问之拿着咖啡的手顿了一下，他像是故意刁难敖献一般，接着问：“哪个门，什么纲？”

“螯肢亚门，柄腹亚纲。”

敖献说着话，手上的动作也没有停下来，他还在翻看着蜘蛛的身躯，而这次黎问之也不再打扰他，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敖献。

又过了一会儿，黎问之手中的咖啡都冷了，敖献才一脸凝重地抬起头看向黎问之。

“黎哥，我说错了，你为什么不纠正我？”

黎问之挑了半边的眉毛，敖献觉得黎问之的相貌，虽然在男人眼中是邋遢的代名词，但也许在女人的眼中却是充满魅力的最佳先生呢。

“哪里有错？”

敖献猛地抽出叠片推在黎问之手边，指着叠片上的蜘蛛残躯，似乎对黎问之的戏弄有了些怒意。

“这不是考艾岛洞狼蛛！这分明，分明……”敖献本来还一脸坚定，可话到嘴边又说不出口。

他只在书里见过考艾岛洞狼蛛，刚才的分析也只是凭着书中那些苍白的描写勉强对照，但即便如此，他也觉得自己不会将关键的证据认错。

敖献压下怒气，努力使自己保持冷静，他说：“考艾岛洞狼蛛属于极端品种，是盲蛛，常年生活在漆黑的洞穴中，视觉对他们来说毫无用处，可这只蜘蛛，视觉神经极为发达，黎哥，你就是想考我，也不用这样吧？”

黎问之没说话，转身走到冷藏柜里，拧动把手打开门，里面的冷气嗖得一下喷出来，瞬间无孔不入地钻满了整间实验室，这才让敖献实打实地打了个喷嚏。

黎问之拿出最外面摆着的一个密封罐，罐里是一只一模一样的蜘蛛，只是腿脚齐全，从体积上来看要比敖献观察的这只大了一倍不止。

黎问之将罐子丢给敖献，敖献惊得手舞足蹈才接住了玻璃罐，心中暗骂黎问之是个“老不靠谱”，实验室的规矩都不知道，居然乱丢东西？

他抱着罐子放在玻璃台上，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刚刚是抱着一只近二十厘米长的大蜘蛛！

虽然有玻璃容器阻挡着没能产生什么肌、肤之亲，但是光看着蜘蛛的样子就足够敖献大喊出声了——敖献最怕的就是昆虫，小至蚂蚁瓢虫，无一不让他畏惧。

看着这只大蜘蛛，敖献觉得自己快要晕过去了。

黎问之扯过一把椅子，这椅子看上去完美符合人体工学，皮质锃亮造价不菲，与这清冷的实验室格调十分不符。

此刻的黎问之点着烟，一只脚架在另一条腿的膝盖上，看着活像是一个万恶的资本家。

他一手拿着烟，一手捶着腿，一字一句告诉敖献：“你没看错，这就是考艾岛洞狼蛛。”

说着他又指了指玻璃罐子那只大的有些吓人的蜘蛛说：“这只也是。”

敖献一脸疑惑的样子，他好像还在神游，没明白黎问之话里的意思，他张张嘴，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此刻在敖献眼里，组元局是个莫名其妙的地方，黎问之就是个骗人的神棍，自己那冲动的老爹听信了不知哪个女人的谗言一拍巴掌就把自己送到这个鬼地方实习。

八成是辅导员告密自己逃课，老爹花了大价钱建了个地儿给自己补课。

“考艾岛洞狼蛛在很多专家学者眼里都是极为稀少的品种，生活在夏威夷考艾岛几百万年前形成的洞穴里，是早就不存在所谓视觉一说的物种，体型约在八厘米左右，据说对人无害。”

“可现在你看到了，这两只，不仅视觉神经极为发达，小的那只残缺不全，那是因为它的足肢已经被大的吃掉了，大蛛极具攻击性，我发现它们的时候，大蛛用自己的螯划伤了隔壁实验室江先的手。”

黎问之拿着玻璃罐在手里转了一圈，气氛有些沉闷。

“敖献，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敖献下意识地摇了摇头，黎问之用镊子夹出了大蛛的尸体，放进一个稍大的玻璃皿中，用镊子不断地翻挑着大蛛，他还在犹豫是不是真的要把敖献拉下水。

黎问之把玻璃皿举着递到了敖献面前，眼神冰冷肃穆，就那么举着，沙哑的嗓音搭着满屋子的冷气，有些让敖献难以接受。

“你不会真的以为当初，Ha的洪水，Tang的地震，Wen的地震，Tian的爆炸，奥斯翠利亚的山火，都是大自然的灾祸吧？”

“所谓组元局，就是全球各地处理神秘事件的秘密组织，独立于任何一个组织或联盟，由各个国家的不同人种组成。”

“组元局的任务就是，挽救这个日渐崩塌的星球。”

“洪水就是水底巨兽和深海文明，地震就是地心文化和变异物种，山火亦是人为性毁灭。”

“虫洞是真实存在并且已经被组元局证实的通道，你以为，外星物种是什么？科幻？小说？电影？疯狂假说？”

“我告诉你，外星物种是真实存在的，就在你我身边，这两只考艾岛洞狼蛛不属于地球，它们只是基因映照的产物，是CX48-69星球生物基因组合进化实验的失败品，被丢到组元局的大门口。”

“组元局有一个规定，我们称之为‘冷静期’，进入组元局一个星期之内，若是不堪重负离职，离职前你会被带去做一个神经切除手术，手术会巧妙的切除你这七天的记忆神经线，烧死根部阻止细胞再生。”

“但如果你要留下，你会去签署一份死亡证明协议，从此在组元局之外的任何一个地方，族谱，国家系统，海关等等任何一个地方，你都是一个已死之人。”

“今天是第七天，敖献。”黎问之仍然举着玻璃皿，他目光灼灼，看得敖献难以冷静。

“如果今天你不离开，从今夜零点开始，你敖献就是个死人了。”

“明天你就会看到敖家青年继承人惨死的葬礼，车祸，撕票还是什么，一场盛大的葬礼。”

“现在是两点，你每天五点滚蛋，还有三个小时，你好好思考一下吧。”

敖献舔了舔干巴巴的嘴唇，他根本无法想象黎问之说的是什么，什么虫洞，什么CX48-69星球，失败品？

CX48-69星球是一个什么诡异组织吗？

应该，应该只是一家店对吧？可能是老板沉迷外星科幻电影，所以才搞了这么个名目。

但是，但是黎问之的表情是严肃的，他是认真的啊！

他把玻璃皿重重丢在玻璃台上，丝毫不管大蛛被弹出来的残骸，大蛛触目惊心的复数眼睛正齐刷刷地盯着敖献。

蜘蛛没有眼白，那漆黑的珠子倒映着敖献呆愣的表情，看着叫人心里发慌。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可敖献仿佛被冻住了一般站在原地，连手指都没动弹一下。

黎问之倒也不着急，只是做好了随时按下发送键的准备。

敖献和自己真的太像了，正是因为像，黎问之才不想敖献踏入组元局的浑水里来，把命搭在组元局里，对敖献来说，不公平。

想到这儿，黎问之忍不住多了一句嘴：“除了我之外，还有一个人也不想让你来这儿。”

对上了敖献疑惑的眼神，黎问之踩灭了刚弹走的烟头。

“704的创始人，也是704的前任主人，现任组元局赤埃那分局二副局长，Dr.梁春夏。”

梁春夏。

在敖献的记忆里，梁春夏是个既深刻又模糊的名字，早在13年前，梁春夏就已经从这个地球上消失了。

敖献是亲眼看着自己的老爹把梁春夏的骨灰撒进了大海里，自己对梁春夏的记忆早就变得模糊不清，只觉得她很温柔，对自己从不打骂，现在对梁春夏所有的记忆都依靠着手机里的照片和几条语音留言。

“你是说，我妈她还，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