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本章开始听西苑的炼丹房比林砚想象的更像个铁匠铺。
三足铜炉高一丈有余,炉身刻满扭曲的符文,炭火在炉膛里噼啪作响,将周围的青砖烤得发烫。
嘉靖帝穿着绣满日月星辰的道袍,正盯着个紫铜八卦盘念念有词,陈洪和几个小太监垂手侍立,连大气都不敢喘。
“林砚!”
嘉靖头也没抬,手里的桃木剑在盘上一点。
“听说你懂些格物之术?今日便陪朕炼这‘九转还魂丹’。”
林砚刚要回话,鼻腔突然钻进一股刺鼻的气味。
是铅丹混合硫磺的味道,这玩意儿吃下去纯属是找死。
他眼角瞥见炉边的药碾子,里面竟真有朱砂和雄黄,心里暗骂这帮疯子真是他妈的不要命。
“皇上,”林砚拱手笑道,“炼丹讲究‘天人合一’,臣以为火候差了三分。”
他走到炉边,故意用袖子挡了挡炭火,“您看,火苗发赤,是燥气太盛,得添些阴柔之物中和。”
嘉靖挑眉:“哦?你要加什么?”
“臣昨日在裕王府后院采了些夜明砂。”
林砚从袖袋里摸出个纸包,里面其实是他让徐妙云准备的草木灰。
“此物性寒,能敛火气,臣试过,炼出来的丹丸清透如玉。”
陈洪突然尖声道:“大胆!夜明砂乃是蝙蝠粪便,岂敢污了皇上的仙丹!”
“公公此言差矣。”
林砚笑得更痞,“《本草纲目》里可写着呢,夜明砂能清肝明目,怎么就不能炼丹?莫非陈公公觉得李时珍的书是错的?”
他故意把“李时珍”三个字咬得极重。
这老神医此时虽还没成大名,但在士林中已有薄名,拿他出来当挡箭牌再合适不过。
嘉靖果然沉吟道:“李时珍?倒是个懂医的。既如此,那便加进去试试。”
陈洪脸色铁青,却不敢再犟。
林砚趁机将草木灰混进药粉里,心里冷笑,这招叫“偷梁换柱”,草木灰能中和铅汞的毒性,至少能让这“仙丹”少吃死人。
炼丹的间隙,林砚被陈洪拉到廊下。
这太监阴恻恻地搓着手,指甲缝里还沾着丹砂。
“林大人年纪轻轻就得圣宠,可真是好福气呀。”
他往林砚手里塞了个锦盒。
“这点心意,还望大人在皇上面前多美言几句。”
锦盒里是颗鸽卵大的珍珠,在日头下泛着贼光。
林砚掂了掂,突然笑道:“陈公公这是想让我帮你炼‘长生丹’?可惜啊,我这半吊子水平,怕是要砸了公公的好事。”
他把锦盒推了回去。
“再说了,皇上最恨臣子结党营私,公公这点心思,还是收起来吧。”
陈洪的脸瞬间拉得老长,甩袖而去时丢下句狠话:“哼,不识抬举,林大人好自为之!”
林砚望着他的背影啐了口:这老阉狗,昨天在天坛就没安好心,今天又来送礼试探,八成是想找机会坑自己。
他刚要回丹房,却见徐妙云提着食盒从月亮门进来,裙角沾着草屑,显然是急着赶来的。
“你怎么来了?”
林砚拉她到假山后,鼻尖蹭到她发间的皂角香,心里莫名一暖。
“徐阁老说西苑凶险,让我给你送些解毒的汤药。”
徐妙云打开食盒,里面是碗黑乎乎的药汁。
“这是用甘草和绿豆熬的,能解金石之毒,你待会儿想法子混进茶水里。”
她压低声音,“我刚才在门口听见陈洪跟严世蕃的人说话,说要在你给皇上的茶里动手脚。”
林砚心里一凛,刚要说话,就见莲华挽着景王的胳膊从梅林里走出来。
她穿件水红比甲,鬓边簪着支金步摇,看见林砚时故意往景王怀里靠了靠,笑得像只偷腥的猫。
“哟,这不是林大人吗?”莲华娇声道,“听说你成了皇上的新宠,怎么还跟个小丫鬟躲在这里私会?”
景王搂着她的腰,阴阳怪气地附和:“林大人如今是皇上身边的红人了,怕是瞧不上我们这些被冷落的皇亲国戚喽。”
“景王殿下说笑了。”
林砚往徐妙云身前站了站。
“臣与徐姑娘讨论炼丹之术,倒是殿下与莲华姑娘,在这皇家禁地搂搂抱抱,就不怕被言官们参一本?”
莲华突然凑近,温热的气息喷在林砚耳边:“昨晚通州码头的火,烧得可真旺啊。可惜让我跑了,下次……可就没这么好运了。”
她指尖划过林砚的袖口,指甲缝里闪着银光,是淬了毒的。
林砚猛地后退半步,袖口已被划开道血痕。
徐妙云惊呼一声,忙掏出帕子要捂,却被林砚按住。
他盯着莲华笑道:“沈璃,玩毒,你还嫩了点。”
这话一出,莲华的脸色瞬间变了。
景王皱眉:“你说什么?她叫莲华,不是什么沈璃。”
“哦?是吗?”
林砚故意装傻。
“许是臣记错了。不过这毒……”
他指着伤口泛起的黑晕,“倒是跟三年前你派去杀海瑞的刺客用的一样,看来景王殿下对这种毒情有独钟啊。”
景王被戳中痛处,拂袖而去。
莲华瞪了林砚一眼,快步跟上,转身时眼里的怨毒几乎要溢出来。
徐妙云急得快哭了:“这毒怎么办?我现在就去找太医!”
“不急。”
林砚掏出个小瓷瓶,里面是他用金银花和蜂蜜调的解毒膏。
“这毒是蓖麻毒素,我早有防备。”
他边涂药边笑,“倒是你,胆子倒是越来越大,都敢闯西苑了。”
徐妙云脸颊微红,低头绞着帕子:“我……我是担心你。”
林砚心里一动,刚要说话,就听陈洪在远处喊:“林大人,皇上叫你呢!”
回到炼丹房时,嘉靖正拿着颗刚出炉的丹丸把玩。
那丸子黑不溜秋,还带着股焦糊味,他却宝贝似的托在掌心:“林砚,你说这丹能延年益寿吗?”
“皇上乃真命天子,自有天助。”
林砚这话半真半假。
“不过丹丸刚成,需得有人试药才行。”
他眼角瞥见严世蕃的亲信、锦衣卫指挥同知李嵩站在角落,心里顿时有了主意。
“说得是。”嘉靖点头,“谁愿为朕试药啊?”
李嵩立刻跳出来:“臣愿为皇上分忧!”
这家伙显然是想拍马屁,没注意到严世蕃在门外冲他使眼色。
林砚赶紧递过杯茶水:“李大人先润润喉。”
那茶水里掺了徐妙云给的解毒汤,他故意多放了些甘草,喝起来发苦。
李嵩一口吞下丹丸,又灌了半杯茶,刚要夸丹药神效,突然捂着肚子惨叫起来,疼得在地上打滚,嘴角直冒白沫。
“不好!”林砚“惊呼”,“这丹里有邪祟!”
他一把将丹炉边的药粉扫到地上。
“皇上您看,有人在药里掺了砒霜!”
地上的草木灰混着铅丹,被他这么一搅,还真像那么回事。
嘉靖脸色骤变:“查!给朕查是谁干的!”
陈洪立刻指着林砚:“定是这小子!他刚才加了夜明砂!”
“公公血口喷人!”
林砚往地上一跪。
“臣若想下毒,何必等到现在?倒是李大人,刚才跟严府的人在墙角嘀咕了半天,说不定是严党想要谋害皇上!”
这话可戳中了嘉靖帝的疑心病。
他盯着门外的严世蕃,眼神像刀子。
“严嵩教子无方,连个锦衣卫都管不住!陈洪,把李嵩拖下去,严刑拷打,问出幕后主使!”
严世蕃吓得赶紧跪下:“皇上明察!臣绝无此意!”
林砚在心里偷笑。
这招“借刀杀人”够狠,既除了李嵩这个眼线,又给严党扣了顶大帽子,顺便还洗清了自己。
他偷偷看了眼嘉靖帝,见皇上正摸着胡须冷笑,就知道这老狐狸心里门儿清,不过是借坡下驴罢了。
折腾到傍晚,林砚才拖着疲惫的身子回裕王府。
刚进门就被苏小蛮拽到后院,这丫头手里提着条倭寇的刀穗,脸上还沾着泥。
“这是我从通州码头那几个死人身上搜出来的,上面刻着个‘松’字,像是倭寇头目的标记。”
林砚接过刀穗,指尖摸到穗子里藏着的细铁丝。
这是传递密信的暗号,他在历史书上见过,是日本萨摩藩的标志。
“看来景王勾连的是萨摩倭寇。”林砚皱眉,“这群杂碎敢跑到京城来撒野,真是活腻歪了。”
吴嫣然从月亮门走进来,手里拿着张海图。
“我爹的书房里有份海防图,上面标着倭寇常去的落脚点,咱们要不要……”
她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
“还不急。”林砚摆摆手,“现在打草惊蛇,反倒让景王有了防备。”
他看向苏小蛮,“你去通知陆青,盯紧通州码头的货船,见有‘松’字标记的就扣下来,借口查走私,先把他们的粮草给断了。”
苏小蛮领命刚走,徐妙云就端着药碗过来,嗔道:“伤口还没好就瞎折腾,快把这碗药喝了吧。”
林砚接过药碗,趁她转身时一把拉住她的手。
徐妙云浑身一僵,脸颊红得能滴出血来。
“今天谢了。”
林砚的声音有些哑。
“西苑那地方不是你该去的,下次别再冒险了。”
徐妙云低着头,手指绞着衣角。
“我……我就是担心你嘛。”
林砚心里一软,刚要再说点什么,就见裕王举着本《南华经》跑过来,老远就喊:“林伴读!你看我把这几句注解改了,父皇会不会喜欢?”
两人赶紧松开手,徐妙云红着脸躲到树后,林砚则接过书,假装认真翻看,心里却像揣了只兔子。
深夜的景王府,莲华正用银簪挑着灯芯。
景王在屋里来回踱步,踢翻了个描金香炉。
“妈的!连个林砚都对付不了,还损了李嵩!”
“殿下息怒。”
莲华慢条斯理地倒了杯酒。
“林砚那小子确实有点邪门,不过他越是跳得欢,死得就越快。”
她将一杯酒递过去。
“我已经让人在他的药里加了料,不出三日,保管他说不出话来。”
景王接过酒杯,眼里闪过狠光。
“最好如此。等我当了储君,第一个就把他凌迟处死!”
莲华掩嘴轻笑,眼底却掠过一丝冷意。
这蠢货,还真以为自己能当储君?
等借他的手除掉裕王,第一个要收拾的就是他。
林砚躺在床上,伤口隐隐作痛。
黑袍人的声音突然在脑海里响起:“第二十八幕,月黑风高夜,刺客临门,非妖非鬼,乃你最亲近之人。”
林砚猛地坐起来,冷汗浸湿了中衣。
最亲近的人?苏小蛮?徐妙云?还是……
他不敢再想下去。
窗外的月光透过窗棂照进来,在地上投下扭曲的影子,像无数只窥探的眼睛。
他摸出枕头下的匕首,这是苏小蛮给他的鲨鱼皮短刀。
刀鞘上还刻着个小小的“蛮”字。
林砚握紧刀柄,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不管是谁,敢动裕王,敢害他在乎的人,他都绝不放过。
预知后事,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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