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8年冬,上海老城区“华霖阁”澡堂。
林凡睁开眼的时候,手正搭在一个光溜溜的后背上。
水声哗哗地响,热气扑在脸上,像进了蒸笼。他低头一看,自己穿着发白的蓝布工装,袖口磨出了毛边,指甲缝里还卡着点黑泥。脚底下是湿滑的地砖,墙皮剥落,铁皮热水箱锈迹斑斑,墙上贴着一张手写的价目表:搓澡三元,修脚五元,加香皂另算一毛。
旁边是一份挂历,上面日期:1998年,12月8日。
他愣了两秒。
这不是他的生活。
上一秒他还在2025年的写字楼里,对着PPT给投资人讲“下沉市场流量转化模型”,咖啡杯里飘着最后一口燕麦拿铁。下一秒,他就站在这儿,给人搓背,浑身冒着汗,胳膊酸得像是被人抡过一圈。
可这身体,这环境,真实得没法赖账。
他试着动了动手,那客人哼了一声:“轻点!不是让你挠痒痒!”
林凡赶紧收回神,手上加了点力道,心里却在飞速转。
穿越?真事儿?
他没看过多少玄幻小说,但作为一个常年研究趋势、预判风口的商业分析师,他对“突变事件”有种本能的警觉。现在这情况,显然属于超自然事件了。
但他没时间发呆。
再愣下去,这位大哥就得回头问他是不是脑子进水了。
他抹了把脸上的水汽,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先别管怎么来的,先搞清楚——现在是谁,我在哪儿,能活不能活。
眼前这澡堂,典型的九十年代国营转民营风格。瓷砖褪色,吊顶漏水,长条板凳上堆着毛巾和塑料拖鞋。几个赤条条的大爷在池子里泡着,一边拍腿一边聊天,话题从股市跌到老婆炒菜咸了。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粗糙,指节粗大,虎口有茧,明显是干体力活的。这具身体的原主,应该是个长期劳作的底层工人。
记忆碎片慢慢拼起来——孤儿,亲戚介绍进澡堂,性格木讷,不爱说话,常被欺负。前两天还因为干活走神,被经理老陈骂了一顿,说他“又犯病”。
难怪刚才老陈站在门口抽烟,一直拿眼睛瞟他。
林凡心里一紧。
得演。
他立刻调整姿势,学着旁边老师傅的样子,左手扶肩,右手搓巾打圈,力度由轻到重,节奏均匀。嘴里含糊应了一声:“晓得咯,老规矩。”
那人嗯了声,满意地闭上眼。
林凡松了口气,趁机扫视四周。
澡堂不大,十来个隔间,七八个客人正在搓背、泡澡、修脚。空气里有香皂味,还有汗味和一点点霉味。角落里有个小锅炉房,门开着,煤灰堆在墙角。
他低头看着自己沾满泡沫的手,忽然笑了。
笑出声那种。
旁边一位刚脱完裤子的大哥扭头看他:“神经病啊?笑啥?”
林凡摆摆手:“没事,想起个笑话。”
其实他是在笑自己。
二十七八岁,从年薪百万的分析师,变成三块钱搓一次澡的搓澡工。这落差,比A股跳水还猛。
可笑完了,他也清醒了。
人活着,脑子也活着。
三十年后的商业逻辑、科技浪潮、经济周期,全在他脑子里。这个时代,信息就是钱,认知就是杠杆。他手里攥着的,可不是一把烂牌,而是一张未来地图。
只是现在,得先在这儿站稳脚跟。
他继续干活,动作越来越顺。虽然肩膀酸,腰也快直不起来了,但好歹不像刚开始那样手忙脚乱。
正搓着,那位客人突然开口:“哎,你今早咋回事?魂不守舍的,不会真傻了吧?”
林凡笑了笑:“昨晚睡太晚,追《还珠格格》,看到小燕子又被皇后抓了。”
那人乐了:“哟,你也看这个?”
“谁不看啊?”林凡随口接,“紫薇太惨了,眼泪都没干过。我每次看都想冲进电视给她递纸巾。”
两人聊了两句,气氛缓和不少。
林凡心里却在盘算。
这年头,电视才刚普及,娱乐内容少得可怜,《还珠格格》火得一塌糊涂。等几年互联网起来,视频平台、付费点播、IP衍生品……全是金矿。
但现在说这些,没人信。
他得先活下去。
正想着,老陈踱步过来,手里夹着半截烟,眯着眼看他:“林凡,今天没犯病吧?”
林凡摇头:“挺好的,刚还跟客人聊《还珠格格》呢。”
老陈哼了声:“少扯没用的。客人要是投诉你,这个月奖金没了,下回直接滚蛋。”
“明白,保证完成任务。”
老陈走了,林凡低头继续搓。
他知道,自己现在就像一块砖,随时可能被换掉。没有身份,没有背景,连户口本都不知道在哪儿。唯一能靠的,就是这颗脑子。
他一边搓,一边在心里列清单:
第一,活着。
第二,攒点钱。
第三,找机会接触点资源。
现在他连手机都没有,更别说电脑、网络、人脉。但他记得未来三十年的关键节点——什么时候房地产起飞,什么时候互联网冒头,什么时候股市暴涨。
只要抓住一个风口,就能翻身。
可眼下,他得先适应这双手。
这手以前敲键盘,现在搓背。以前签合同,现在拧毛巾。以前喝美式,现在蹲在后院啃大饼。
但他不急。
急也没用。
澡堂这地方,看似低微,其实信息量不小。来洗澡的,三教九流都有。老板、工人、小贩、干部,脱了衣服都一样光溜。闲聊几句,就能听到不少市井消息。
比如刚才那个泡澡的大爷,一边拍腿一边说:“听说浦东要搞开发区,地皮便宜得跟白菜似的,谁买谁赚。”
林凡耳朵一竖。
1998年,浦东开发刚起步,大多数人还觉得那边是乡下。可他知道,再过几年,那地方房价能翻几十倍。
可惜现在他兜里只有三十七块六毛,连块砖都买不起。
他低头看着泡沫里的手,皮肤泡得发白。这双手现在搓的是人,将来搓的,得是命运。
他忽然想起大学时老师说过一句话:“真正的高手,不是站在风口上的人,而是知道风往哪儿吹的人。”
现在,风还没起。
但他已经站在了起点。
澡堂里依旧热闹。
有人打呼噜,有人抠脚,有人讨论彩票号码。蒸汽缭绕,水声不断,像一台老旧的机器,嗡嗡运转。
林凡换了位新客人,中年模样,肚子微凸,穿着的确良衬衫,一看就是个小老板。
他熟练地挤上香皂,开始搓背。
那人舒服地叹了口气:“哎哟,今天这力道不错啊。”
林凡笑笑:“您背上有劳损,我给您重点松松肩胛。”
那人惊讶地回头:“你还会看?”
“搓多了就懂了。”林凡淡淡地说,“您常坐办公室吧?脖子僵,肩周炎前兆。”
那人更惊了:“你没考证吧?不去开按摩店真是浪费。”
林凡没接话,只继续搓。
他知道,自己现在说什么都容易惹怀疑。说得越多,破绽越多。
但他也在观察。
这人手腕戴块梅花表,衣领干净,说话带点苏北口音,可能是做建材或贸易的。这类人,往往有点积蓄,也敢冒险。
如果以后有机会,或许能成为第一个突破口。
但现在,不行。
他只是个搓澡工,得守本分。
客人闭上眼,哼起歌来:“啊~五环,你比四环多一环……”
林凡差点呛住。
1998年?《五环之歌》还没出来吧?
他忍不住问:“您这歌唱得新鲜,哪儿学的?”
那人得意:“我自己编的!我儿子说等北京修到十环,我就成预言家了。”
林凡憋着笑:“您这眼光,不得了。”
“那是!”那人一拍大腿,“我去年炒股,一把梭哈ST郑百文,结果涨了三倍!我就知道,这年头胆大的吃肉,胆小的喝汤!”
林凡眼神一闪。
ST郑百文?1998年确实有过一波垃圾股炒作潮。
他心里记下这个名字。
虽然不能现在用,但说明一点——这些人,其实已经在摸市场的边了。只要有人点拨,很容易上道。
他低头继续搓背,动作沉稳。
肩膀还是酸,腰还是疼,但他已经不再慌了。
他知道,自己不再是被动接受命运的那个林凡。
他是带着未来记忆回来的人。
哪怕现在只能搓澡,他也清楚——这池热水,不是终点,而是起点。
他搓完最后一道,帮客人擦干背,收了三块钱,放进胸前的布袋里。
袋子里的钱不多,但每一分,都是他在这个时代站稳脚跟的筹码。
他走到墙角的水龙头前洗手,水流冲过指尖,泡沫打着旋儿流进地漏。
抬头看了眼墙上挂的旧钟:下午四点十七分。
还有三个小时下班。
他甩了甩手,水珠溅在水泥地上。
然后转身,走向下一个等在隔间的客人。
那人脱了衣服,露出一身腱子肉,坐下就说:“使劲搓,越痛越爽!”
林凡点点头,拿起搓澡巾,浸水,拧干。
他走上前,搭上那人的肩。
手刚落下,那人突然问:“哎,你说,要是现在有人告诉你,十年后能赚大钱,你会信吗?”
林凡的手停在半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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