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本章开始听胜利的代价,沉重得让龙城几乎无法呼吸。
曾经能量流转、光幕笼罩的城市,如今只剩下断壁残垣与依靠应急能源维持的微弱灯火。黄金树如同大病初愈的老人,枝叶低垂,光华黯淡,只有树心深处那微弱的搏动,证明着它与陈霄的意识依旧存在。空气中弥漫着能量过载后的焦糊味,以及更深层的、空间被强行扭曲后残留的怪异真空感。
墨翟带领着幸存的工程师和科学家,如同抢救濒危病人的医生,在瘫痪的城市网络中穿梭,试图修复最关键的生命线——能源、通讯、生态循环。每一个被重新点亮的区域,都引来一阵压抑的欢呼,但这欢呼很快又沉寂下去,因为需要修复的地方太多,而资源,尤其是能量,匮乏到了极点。
维生舱内,泽的生命体征依旧微弱,但趋于稳定。那场意识深处的战争榨干了他的心力,也清除了大部分管理者的污染,但残留的冰冷逻辑碎片,如同嵌入灵魂的弹片,依旧不时引发他无意识的痉挛和梦呓。山猫寸步不离地守在一旁,阴影的力量不仅用于警戒,更化作最轻柔的抚慰,试图安抚泽那受创的精神世界。
陈霄的意识大部分时间都沉浸在那枚文明种子内部,专注于构建那幅代表龙城未来的规则图谱。对外界,他只维持着最低限度的感知。他知道龙城的惨状,知道泽的状况,但现在,尽快掌握这新生的力量,应对即将到来的监察者,才是对所有人最大的负责。他的意志偶尔会扫过龙城,如同一阵温和的风,拂过疲惫同胞的心头,带去一丝无声的鼓励和坚定的信念。
规则褶皱区边缘,星尘号如同受伤的巨兽,静静漂浮在相对稳定的碎片带中,进行着紧急维修。
独立硬盘中的数据已经被多次备份和深度净化。苍和科学团队正在争分夺秒地分析那些窃取来的规则碎片,尤其是那些被标记为错误的部分。
“难以置信……”苍看着解析报告,眼中充满了震撼,“这些所谓的错误规则,并非逻辑谬误,而是……指向了与当前摇篮运行规则不完全兼容,但却自成体系的可能性!看这个——它允许生命能量在特定条件下直接转化为物质基础!还有这个——它定义了另一种形式的空间折叠方式,能耗更低,但稳定性存疑……”
他抬起头,看向脸上带着疲惫却目光炯炯的岩:“陈霄首领是对的!管理者并非真理的化身,它只是选择了其中一套最稳定、最易于控制的规则体系,并将其他可能性打为错误!我们龙城的发展,尤其是黄金树和紫晶能源,无意中触碰到了这些错误领域,所以才被判定为必须清除的病毒!”
岩消化着这个惊人的信息,缓缓道:“所以,我们接下来的路,不是去适应管理者的规则,而是要走通这些被它废弃的错误之路,让它变成我们自己的正确?”
“正是如此!”苍用力点头,指向星图,“而且,我怀疑监察者序列,很可能就是专门负责处理这种涉及规则层面变异和污染的高级单位。它们的力量,恐怕远超仲裁者这种单纯的执行终端。”
星尘号的维修和数据分析在紧张地进行,他们必须赶在监察者降临前,为龙城提供更多关于敌人和可能出路的情报。
启明号方舟,在归藏星枢的引导下,停靠在了蜂巢结构内部一个相对稳定的港湾。
周晓在沉睡了一天一夜后终于醒来,虽然小脸还有些苍白,但精神明显好转。她与那本《万川归流引》的联系更加紧密,甚至能隐约感知到归藏星枢内部流淌的、浩瀚如星海的信息流。
林婉和周拓在归藏星枢的允许下,开始有限度地接触这个古老造物提供的知识库。他们发现,这里存储的不仅仅是守望者文明的历史和科技,还有许多关于摇篮结构、不同纪元文明兴衰的观测记录,甚至包括一些对管理者系统行为模式的推测。
“监察者……根据归藏星枢的记载,它们很少直接现身,通常通过扭曲目标周围的规则,或引导其他摇篮内的灾难来间接达成净化目的。”周拓看着翻译过来的资料,眉头紧锁,“它们更像是一群……冷酷的宇宙园丁,用最高效的方式修剪掉不合格的枝条。”
“我们能帮上忙吗?”林婉担忧地问。
“归藏星枢”的意念温和地回应:“引已种下,静待归流。汝等之存在,汝等所承载之文明印记,本身即为变量。巩固自身,即是助力。”
方舟开始利用归藏星枢提供的相对安全的环境和部分基础资源,进行有限的自我修复和发展。他们种植来自龙城的作物,建立小型的生态循环,研究归藏星枢开放的基础知识。周晓则跟着父母,一边学习,一边继续感悟《万川归流引》的奥妙,她隐隐感觉到,自己似乎能通过这本书,微弱地影响到方舟内部小范围的运势和协调性。
就在龙城舔舐伤口,各方积蓄力量之时——
一点七光年外,那片原本因为仲裁者-07沉寂而恢复平静的空域,空间再次发生了扭曲。
但这一次,并非狂暴的能量汇聚,而是一种更加深沉、更加诡异的规则层面的沉降。
仿佛有一只无形的巨手,轻轻按在了那片宇宙的背景布上,使其向下凹陷。光线经过那里时发生了难以察觉的偏折,物理常数出现了微妙的偏移,甚至连时间流速,似乎都慢了微不足道的一丝。
没有庞大的舰体,没有耀眼的光芒。只有三个模糊不清、仿佛由纯粹阴影和扭曲光线构成的人形轮廓,悄无声息地出现在那片沉降区域的中央。
它们没有眼睛,但所有观测到它们的存在,都能感受到一种被自上而下、全方位审视的冰冷视线。它们的存在本身,就在修改着周围的规则,定义着何为正常。
【目标区域:摇篮-07,龙城文明。】
【事件:初级执行单元仲裁者-07清除任务失败。目标出现规则层级异化,威胁等级重新判定为:欧米伽-优先。】
【任务:执行深度规则审查与环境矫正协议。】
一道没有任何感情色彩,却直接在所有具备高等感知能力的存在(包括陈霄、苍、乃至归藏星枢)意识中响起的意念,如同冰冷的宣告,传遍了这片星域。
监察者,已然降临。
它们没有立刻发动攻击,而是如同最高明的医生,开始对龙城这片病变区域,进行最彻底的诊断。无形的规则探针,如同蛛网般以它们为中心,向着龙城星球蔓延而去,试图解析那枚文明种子内部正在孕育的、令系统感到不安的新规则。
龙城刚刚燃起的星火,迎来了真正意义上的、决定生死存亡的严冬。
陈霄于文明种子中睁开了眼睛,凝视着那三个带来绝对压迫感的身影。他感受到,自己初步构建的规则图谱,正在承受着前所未有的、来自更高维度的审视与压力。
真正的考验,现在才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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