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尘诀 第二章 凡尘历练

三长老的院落外，沈砚被拦了下来。

守在门口的两个外门弟子见他捧着半包药末，脸上立刻露出鄙夷之色。“三长老正在闭关，你这点东西也敢送过来？”左边的弟子推了沈砚一把，“沈浩刚才已经来过了，说你故意毁坏凝神汤，还敢对他动手，这事我们已经禀报给管事了，你就等着受罚吧！”

沈砚踉跄了一下，稳住身形，沉声道：“药虽少了些，但也是我磨了一下午的成果，耽误了长老用药，我难辞其咎，只求能将药送进去。”

“哼，你一个凡骨，也配替长老操心？”右边的弟子冷笑，“管事马上就到，你还是想想怎么挨罚吧！”

话音刚落，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管事沈厉带着两个护卫快步走来。沈厉是沈家旁支，炼气四层修为，平日里最是看重规矩，对沈砚这根“丢沈家脸面”的凡骨更是没什么好脸色。

“沈砚！”沈厉老远就喝了一声，脸色阴沉，“沈浩说你抗命不遵，还敢出手伤人，可有此事？”

沈浩不知何时也跟了过来，此刻捂着还在隐隐作痛的胳膊，哭丧着脸道：“厉管事，您可要为我做主啊！我好心劝他快点磨药，他不仅不听，还对我动手，您看我这胳膊……”

沈厉的目光落在沈浩的胳膊上，虽只是些皮肉伤，却足以让他怒火中烧。在他看来，一个凡骨竟敢对灵骨修士动手，简直是以下犯上，无法无天！

“大胆！”沈厉怒视着沈砚，“家族待你不薄，让你在杂役房有口饭吃，你竟敢如此放肆！今日若不罚你，规矩何在？”

沈砚平静地看着他：“我没有抗命，是沈浩先踹翻了药臼，我只是自保。”

“自保？一个凡骨，也敢说对修士自保？”沈厉冷笑，“给我拿下！杖责二十，扔进柴房禁足三日，好好反省！”

两个护卫立刻上前，就要擒住沈砚。

沈砚知道争辩无用，在这沈家，凡骨的话从来不如灵骨修士的一句哭诉。他没有反抗，任由护卫将他架起，只是在被拖走前，将那半包药末轻轻放在了院门口的石阶上。

“药，还请管事代为转交。”

沈厉看着他这副样子，心中怒火更盛，只觉得这凡骨是在无声地嘲讽他，抬脚就将药末踢飞，厉声道：“拖下去！”

杖责二十，对于一个从未修炼过的少年来说，足以让人半条命都去了。冰冷的木板落在背上，发出沉闷的响声，每一下都带着撕裂般的疼痛。沈砚咬紧牙关，一声不吭，汗水混着血水浸湿了衣衫，意识在剧痛中渐渐模糊。

他没有恨，也没有怨，只是死死攥着拳头。掌心的刺痛让他保持着一丝清醒——那里藏着那枚玉简，藏着那部《凡尘诀》。

只要活着，就有希望。

不知过了多久，杖责结束。他像一条破布麻袋被扔进了阴暗潮湿的柴房，门“砰”地一声锁上，隔绝了外面的一切光线和声音。

柴房里弥漫着霉味和干草的气息，沈砚趴在冰冷的地面上，背上的伤口火辣辣地疼，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剧痛。他挣扎着翻了个身，让自己躺得稍微舒服些，然后颤抖着从怀里摸出那枚灰色玉简。

黑暗中，玉简依旧毫不起眼，但沈砚的指尖触碰到它时，却感到一丝微弱的暖意，仿佛能驱散身上的疼痛。

他闭上眼，再次回想《凡尘诀》的总纲。

“以身为炉，以心为火，以尘为料……”

这几句话看似简单，却透着与这个世界所有修仙法门截然不同的道理。寻常功法讲究引天地灵气入体，淬炼经脉骨骼，而《凡尘诀》却只字不提“灵气”，反而强调“身”、“心”、“尘”。

“尘……是指凡尘俗世吗？”沈砚喃喃自语。他试着按照总纲后面记载的入门心法，调整自己的呼吸。

没有灵气涌入体内的感觉，只有一呼一吸间，胸腔里传来的微弱起伏。但随着呼吸渐渐平稳，他惊讶地发现，背上的疼痛感似乎减轻了一些，原本混沌的大脑也清醒了几分。

《凡尘诀》的入门心法很简单，甚至可以说简陋，没有复杂的经脉运行路线，只有一套看似平淡无奇的吐纳之法，要求修炼者在呼吸间，感受身体与周围环境的联系，将那些无处不在、却被修士们视为“无用”的凡尘气息，一点点吸入体内。

“呼……吸……”

沈砚专注地调整着呼吸，脑海中摒除了所有杂念，只剩下那缓慢而有节奏的吐纳。他能感觉到，随着每一次吸气，空气中那些细微到无法察觉的“尘埃”，似乎真的顺着呼吸，进入了他的身体。

这些“尘埃”没有灵气的霸道，反而像涓涓细流，温和地渗透进四肢百骸。它们流过伤口时，带来一阵轻微的酥麻感，原本撕裂的肌肉仿佛被一点点修复、滋养。

不知过了多久，当沈砚再次睁开眼时，天色已经微微发亮。

他动了动手指，惊讶地发现，背上的疼痛竟然好了大半，虽然依旧酸软，但已能正常活动。他撑起身体坐起来，低头看向自己的双手——这双手因为常年劳作，布满了厚茧和伤痕，此刻却似乎比以往更有力量，指尖的皮肤也显得细腻了一些。

“这……真的有用？”沈砚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激动。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身体里，多了一种极其微弱、却真实存在的能量。这能量不像灵气那样可以外放，却与他的肉身紧密相连，仿佛与生俱来一般。

《凡尘诀》中说，这是“凡尘之力”，是淬炼凡骨的基础。

虽然只是入门的第一步，距离“凿开仙途裂缝”还遥遥无期，但这已经是沈砚从未敢想象的事情。他这根被天地抛弃的凡骨，竟然真的能通过某种方式，获得属于自己的力量！

“咕噜噜……”

肚子不合时宜地叫了起来。禁足三日，意味着这三天他都不会有食物和水。沈砚摸了摸肚子，眼神却依旧明亮。

他靠在柴草堆上，再次闭上眼，运转起《凡尘诀》的吐纳心法。这一次，他更加专注，试图捕捉更多的“凡尘之力”。

时间在枯燥的吐纳中缓缓流逝，三天禁足期很快过去。当柴房的门被打开时，沈厉本以为会看到一个奄奄一息、跪地求饶的少年，却没想到，沈砚正端坐在柴草上，脸色虽有些苍白，眼神却异常清澈，身上那股属于凡骨的颓丧之气，似乎淡了许多。

“看来这三日禁足，没能让你认清自己的身份。”沈厉冷哼一声，“还不快滚回杂役房干活！”

沈砚站起身，没有说话，只是默默走出柴房。阳光照在他身上，暖洋洋的，他能感觉到，阳光中的“尘埃”似乎也带着一丝微弱的凡尘之力，正被他的身体缓慢吸收。

回到杂役房，迎接他的是更多的刁难。沈浩似乎还没解气，变着法子给他安排最重最累的活计——清洗修炼用的法器、搬运沉重的灵木、清理修士们换下的衣物……

这些活计以前能让沈砚累得倒头就睡，如今他运转着《凡尘诀》，一边干活，一边默默吐纳，竟然不觉得像以前那般吃力。搬运灵木时，他能感觉到手臂上的肌肉爆发出更强的力量；清洗法器时，指尖的灵活度也远超从前。

更让他惊喜的是，那些修士们不屑一顾的“凡尘”——汗水、泥土、草木的气息，甚至是灵木燃烧后留下的灰烬，似乎都能为他提供微弱的凡尘之力。他就像一块干涸的海绵，贪婪地吸收着这些被修仙者弃如敝履的东西。

这天傍晚，沈砚被派去后山清理一片废弃的药圃。据说那里曾种过一种对灵气纯度要求极高的灵药，后来因为灵气枯竭而废弃，只留下一片荒芜的土地和几株枯萎的药草。

沈砚拿着锄头，一点点翻耕着坚硬的土地。夕阳的余晖洒在土地上，泛着金黄的色泽。他一边翻土，一边运转《凡尘诀》，感受着泥土中蕴含的厚重“尘气”。

就在他挖到药圃角落时，锄头突然碰到了一块坚硬的东西。他皱了皱眉，俯身拨开泥土，发现那是一块巴掌大小的黑色石头，石头表面坑坑洼洼，质地疏松，像是一块普通的顽石。

但当沈砚的手指触碰到石头时，体内的凡尘之力突然剧烈地波动起来，仿佛受到了某种吸引。他心中一动，将石头捡了起来。

石头入手冰凉，却隐隐透着一股与凡尘之力相契合的气息。他尝试着运转心法，将体内的凡尘之力注入石头中。

奇异的一幕发生了。那块黑色石头仿佛活了过来，表面的坑洼中渗出一丝丝黑色的雾气，这些雾气没有散去，反而像有生命般，顺着沈砚的指尖，融入了他的体内。

随着雾气涌入，沈砚体内的凡尘之力瞬间沸腾起来，原本微弱的能量变得狂暴，在他的四肢百骸中奔腾。他只觉得浑身燥热，仿佛有一团火在燃烧，骨骼发出“咯吱咯吱”的轻响。

“呃！”沈砚痛呼一声，差点握不住石头。他连忙停下运功，大口喘着气，体内的躁动才渐渐平息。

当一切恢复平静后，他惊讶地发现，体内的凡尘之力竟然壮大了一丝，而且变得更加凝练。那块黑色石头则恢复了原状，只是颜色似乎淡了一些。

“这石头……能滋养凡尘之力？”沈砚心中大喜。

他小心翼翼地将石头收好，继续翻耕土地，心中却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希望。《凡尘诀》是真的，凡尘之力是真的，就连这种能滋养力量的“凡尘之石”也是真的。

他的路，似乎真的在一点点变得清晰。

就在这时，一阵破空声从头顶传来。沈砚抬头，看到一道青色身影落在不远处的山坡上。

那是一个少女，身着沈家内门弟子的服饰，容颜清丽，眉宇间带着一股与生俱来的骄傲。她手中握着一柄长剑，剑身流淌着淡淡的灵光，显然是一位修为不低的灵骨修士。

少女也看到了沈砚，眉头微微皱起，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厌恶，仿佛看到了什么肮脏的东西。

沈砚认得她——沈清寒，沈家这一代最天才的弟子，年仅十六岁，便已达到炼气七层，拥有中品灵骨，是家族重点培养的对象，也是无数沈家子弟仰望的存在。

沈清寒没有理会沈砚，只是目光扫过那片废弃的药圃，淡淡道：“这里灵气早已枯竭，你一个凡骨，在这里做什么？”

她的声音清冷，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漠然，仿佛在问一件无关紧要的物品。

沈砚低下头，继续挥动锄头：“干活。”

沈清寒似乎没想到他会这样回答，愣了一下，随即嘴角勾起一抹嘲讽：“也是，凡骨的用处，也就只有干活了。”

她说完，不再看沈砚，纵身跃起，长剑出鞘，一道凌厉的剑气劈向旁边的一块巨石。“砰”的一声，巨石应声碎裂。她似乎在练习某种剑技，剑气纵横间，灵气波动扩散开来，让周围的空气都变得粘稠。

沈砚默默看着，心中没有嫉妒，只有平静。他知道，沈清寒这样的灵骨天才，与他是两个世界的人。她的路是坦途，是阳光大道，而他的路，是泥泞，是无人问津的小径。

但现在，他的小径上，似乎出现了一盏微弱的灯。

他低下头，将最后一块泥土翻耕过来，然后扛起锄头，朝着杂役房的方向走去。夕阳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与远处沈清寒那道光芒四射的身影，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沈清寒练剑的间隙，瞥了一眼沈砚离去的背影，眼中的轻蔑更甚。

一个凡骨，也配与她呼吸同一片天地的空气？

她收回目光，继续挥剑，剑气越发凌厉。她的目标是成为沈家百年不遇的强者，踏上真正的仙途，至于那些凡骨，不过是她仙途上的尘埃罢了。

她不会知道，多年以后，正是这粒她眼中微不足道的尘埃，会以一种她无法想象的方式，与她的命运紧紧纠缠在一起，亦敌亦友，共同见证一段颠覆了整个修仙界认知的传奇。

而此刻的沈砚，只是想着回去后，能有时间多运转几遍《凡尘诀》。

他的仙途，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