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得像一潭浓得化不开的墨。
甲字柒号院里,石柱屋里鼾声依旧,只是偶尔夹杂着几声模糊的梦呓,像是还在后怕。钱小宝的屋子依旧黑着,寂静无声。雨后的湿气尚未散尽,混着凉意,从门缝窗隙里丝丝缕缕地钻进来,贴在皮肤上,激起细小的粟粒。
陈砚悄无声息地站在吴桐那扇永远紧闭的房门外。
他没有立刻动作,只是静静站着,如同融入了门口的阴影里。耳朵捕捉着院内任何一丝不寻常的声响,心灯的光芒在识海中收敛到极致,只保留着最基本的警戒。
确认四周再无他人,他才缓缓抬起手,没有用指节,而是用手掌侧面,极其轻缓地,按照一种独特的节奏,叩响了那扇薄薄的木门。
咚——咚——咚——
停顿一息。
咚——咚。
三长,两短。
这是他之前无意中留意到的,吴桐自己深夜回屋时,偶尔会用到的、极其轻微的叩门节奏。像是在对某种只有他自己知道的暗号。
门内,死一般的寂静持续了数息。
久到陈砚几乎以为自己的判断出错,或者吴桐根本不在屋内时——
“吱呀……”
一声轻微到几乎听不见的摩擦声。房门被从里面拉开了一条仅容一指宽的缝隙。
吴桐那张苍白消瘦、总是隐在乱发后的脸,出现在缝隙后的阴影里。他的眼神依旧带着惯有的警惕和疏离,但在那深处,陈砚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丝被打扰的不安,以及一丝……极淡的惊疑。他似乎没料到,敲门的人会是陈砚,更没料到,会是这个节奏。
“何事?”吴桐的声音压得极低,沙哑干涩,像是很久没有说过话。
陈砚没有试图推门,也没有靠得太近。他就站在门外,将一直紧握在手中的那个白玉盒子,缓缓递到了门缝前。盒子在惨淡的月光下,泛着冰冷的微光。
“认识这个吗?”陈砚的声音同样低沉,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冷静,“灵草园,后山,都有它的痕迹。”
他的话语简短,却如同惊雷,炸响在吴桐耳边。
吴桐的目光,瞬间死死锁定在那个玉盒上。他的瞳孔在阴影中剧烈收缩,连呼吸都似乎停滞了一瞬。借着门缝漏进的、极其微弱的月光,他看清了盒内那团微微蠕动着的、散发着不祥黑气的肉块!
他脸上那惯有的阴郁和麻木,如同被打破的冰面,瞬间碎裂,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惊骇的神色!他甚至下意识地猛地伸出手,想要去抓那个玉盒!
但陈砚的动作更快!在他手指即将触碰到玉盒的瞬间,手腕一翻,玉盒已被他迅速收回,重新紧握在掌心,贴肉藏好。
那冰冷蠕动的触感再次传来。
“你……你从哪儿得的这东西?!”吴桐的声音骤然拔高了一丝,带着难以掩饰的惊惧和急促,他扒着门缝的手指因为用力而关节发白。
陈砚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隔着那条狭窄的门缝,目光锐利如刀,紧紧盯着吴桐那双在阴影中剧烈闪烁的眼睛。
“告诉我,这是什么。”他的声音带着一种冰冷的压力,“或许,我能找到更多。”
他没有许诺分享,没有寻求帮助,只是抛出了一个基于共同发现、可能存在的“合作”前景。他知道,对于吴桐这种警惕到骨子里的人,空泛的承诺毫无意义,只有实际的利益(或者说,对未知的探索)才有可能撬开他的嘴。
门内,吴桐沉默了。
沉重的、压抑的沉默。只能听到他略显粗重的呼吸声,以及院内偶尔传来的、石柱翻身的窸窣声。
陈砚耐心地等待着,一动不动,如同一尊凝固的雕像。他知道,吴桐在挣扎,在权衡。
许久,久到仿佛过了一整夜。
吴桐才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从喉咙深处,挤出一句沙哑得几乎破碎的话:
“……‘蚀灵瘴’……的秽核。”
他顿了顿,声音带着一种深深的忌惮,补充道:“别……别碰它太久……会污了修行根基……”
说完,不等陈砚再问,他像是被什么烫到一样,猛地将门缝合拢!
“砰!”
一声轻微却坚决的闷响,将内外再次隔绝。
门外,陈砚站在原地,掌心感受着玉盒那异常的冰冷和微弱的搏动。
蚀灵瘴……秽核……
他默默咀嚼着这两个陌生的、却透着浓浓不祥意味的词语。
嘿。
果然知道。
他不再停留,转身,如同来时一样,悄无声息地融入了院中的黑暗,回到了自己的小屋。
关上门,闩好。
他拿出玉盒,放在桌上,就着窗外漏进的微光,看着它。
蚀灵瘴……
这名字,像是一把钥匙,虽然还未完全打开那扇通往真相的门,但至少,让他知道了该往哪个方向用力。
夜,还很长。而这刚刚建立的、脆弱而隐秘的联系,或许会成为他在这潭浑水中,抓住的第一根稻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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