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雪无期 第一章 喜欢是他（8）

那份被拒绝后的不甘如同湿冷的藤蔓，缠绕上来，细细密密地勒进心口。

他似乎固执地认为，只要问出个“正当”原因，就能扭转乾坤，让这场突如其来的拒绝变成他人生履历中又一个轻易翻过的篇章。

林随椿对此感到了从未有过的困扰和些许疲惫，心中第一次清晰地升起了“无理取闹”这个词语。

她有些无语地看着眼前执着的少年，想不通他为何不能像前八个男生那样，在她含混不清的“嗯”“哦”之后知难而退。

这死缠烂打的纠缠在她那简单有序的世界观里砸开了一个小小的豁口，带着一种让她皱眉的不适感。

阳光刺眼，照在他倔强的神情上，让她只想快步走开。

盛夏午后的空气滞重而燥热，阳光白晃晃地砸在红色塑胶跑道上，蒸腾起一股略带橡胶味的微灼气息。

操场边缘，几棵老槐树浓密的树冠在地面投下摇曳的斑驳碎影，树梢间漏下的蝉鸣织成一片绵密的网，将整个空间笼罩得更加沉闷。

她完全不认识眼前这个陌生的男生，连他的名字是三个字还是两个字都毫无印象。

就在今天，就在这片被烈日炙烤、热浪氤氲的操场边缘，他就这样突兀地拦住了她的去路，以一种理所当然的语气说出了那两个字：喜欢。

那她要怎么样？

林随椿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轻轻蹙起，一丝困惑夹杂着轻微的恼意从心底滑过，像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

微风吹拂着她额前柔软的碎发，发梢轻轻扫过眼睫。

难道就因为他突如其来的“喜欢”，她这颗从未为谁起过波澜的心，就要对这位今天才第一次打照面的男生产生共鸣吗？

难道他单方面宣布了喜欢，她林随椿就会即刻点下头，欣喜地答应一段荒谬的恋情？

这绝无可能。

她可不是那种会被几句轻飘飘的甜言蜜语或者一副好皮囊就轻易打动的、肤浅无知的人。

身后不远处的篮球场传来球体撞击地面的“砰砰”闷响和少年们的呼喊，更衬得此刻气氛的突兀。

但这男生——洛则积，显然不满足于她之前那句简洁的拒绝。

他似乎习惯了被众星捧月，习惯于掌控局面，此刻他浓黑的眉毛拧着，带着一股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执拗，非要追着她问出一个“为什么”，一个能让他心服口服、或是能让他找到突破口扭转局面的原因。

他站在她面前，像一棵不肯移开的树，阳光勾勒着他挺拔的身形轮廓，空气里那股热流似乎更黏滞了。

林随椿被他灼灼的目光和纠缠的态度逼得不得不正视他。

她微微抬起眼，日光下瞳孔是清透的琥珀色。

她这才真正开始细致地、带着审视意味地观察起了面前这张写满不甘和自信的脸。

洛则积的喉结轻轻滚动了一下。

他从未在任何一个女孩眼中看到过这样纯粹审视的目光，不带丝毫羞涩或仰慕，只有冷静的、近乎剖析的打量。

那目光像初春未化的雪水，清凌凌地浇在他心头，让他那些引以为傲的资本——出色的外形，球场上的风采，女生们追逐的目光——忽然间都失去了分量。

他几乎是屏住呼吸，等待她的宣判。

她面前的男生叫洛则积，是隔壁三班的体育委员。

这个信息是后来从许晓夏叽叽喳喳的补充中得知的。

他身形颀长，目测身高约有182，宽肩窄腰，穿着贴身的运动背心，隐约可见匀称流畅的肌肉线条，那是长期运动赋予的印记。不得不承认，他五官深刻，剑眉星目，鼻梁高挺，下颌线条利落，确实配得上“长相帅气”这个标签。

他身上散发着汗水和阳光混合的年轻活力，加上那熟练运球的姿态和在球场上引人注目的风采，在青春萌动的校园里，很自然成了女生私下议论的中心，吸引了好多女生的目光和芳心。

然而讽刺的是，林随椿才刚刚开学不久，班级同学尚且认不全，更遑论去留意隔壁班某个耀眼的体育明星了。

他此刻的“赫赫有名”对她来说，与陌生人无异。

今天他在操场上，仗着体育课自由活动、人群分散开的便利，抱着篮球径直走向独坐一旁偷偷休息、小口喝着矿泉水的林随椿，做出了这场引人注目的告白。

不出所料地，引起了好几个路过的、原本要去喝水或是回教室的学生驻足围观，甚至有人掩着嘴低声交头接耳，小范围的吃瓜群众悄然形成。

洛则积站在那里，神情自信甚至带着几分被众女生仰望惯了而得来的、不易察觉的倨傲。

他自认为自己相当帅气且有魅力，过去确实有挺多的女生红着脸向他表达过好感，但他无一例外地都没有同意，那些“喜欢”对他来说似乎只是证明他魅力的注脚，未曾真正入过心。

直到，就在今天这节喧闹的体育课上，他无意间瞥见静静坐在跑道旁树荫下、趁着大家跑步间隙小憩的林随椿。

她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濡湿了一点点，贴在光洁的额角，脸蛋因为刚才的运动红扑扑的，像刚熟透的水蜜桃，透着一层细密莹润的光泽。

她小口啜饮着水，安静专注得不像是在人来人往的操场上，仿佛周身有一个透明的玻璃罩子，隔绝了外界的喧嚣。

那副小心翼翼又放松的模样，在他眼里瞬间定格——好可爱。

事实上，林随椿的样貌并非那种具有攻击性的、让人第一眼就呼吸一窒的惊艳类型。

她更像是山涧潺潺流动的溪水，或是春日清晨带着露珠的小野花，有种干净的、温和的、让人由内而外感到舒服的气息。

这种气质并非张扬，需要静下心来才能品出那份绵长的熨帖。

据她的好友许晓夏日常热情洋溢的描述来说是这样的：第一次见她时，会感觉她身上透着一股莫名的距离感，有种清清冷冷、不太好接近的感觉。

明明她的小脸蛋生得十足可爱：饱满的额头光洁，其上恰好点缀着一颗小小的、位置相当端正的观音痣（美人痣），双眼皮很清晰，长长的睫毛浓密卷翘，高挺小巧的鼻梁下是色泽如花瓣、形状标准的樱桃小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