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市委家属院飘着玉兰香,李达康站在书房窗前,指尖压着田卫东连夜整理的资金流向图。
纸张边缘还带着隔夜打印机的温热,三串数字在晨光里泛着冷光——两千三百万,像三根扎进沙瑞金心腹的刺。
“李书记,这些账户表面合规。”周正言站在他身侧,声音压得像春蚕啃叶,“项目咨询费、培训服务费,合同都是事后补的,连骑缝章都对不上。”
他递过一沓复印件,最上面那张是发改委李强的亲属股权结构图,“李强的侄子去年刚从国外回来,就当上了文旅投资的法人。”
李达康的拇指在“文旅投资”四个字上摩挲,指腹蹭过纸张纤维的触感让他想起前世——那时他也看过类似的文件,却被沙瑞金一句“达康同志要讲政治”按了下去。
现在不同了,他盯着结构图里盘根错节的股权链,嘴角扯出半道冷笑:“合规的皮,裹着腐败的骨。”
周正言没接话,只是垂眼盯着自己的鞋尖。
他跟了李达康五年,太清楚书记此刻的冷笑意味着什么——那是猎人瞄准猎物时,枪口擦过扳机的轻响。
“告诉田卫东。”李达康突然转身,钢笔在流向图上划出一道深痕,“把李强这条线‘不小心’漏给省纪委张组长。就说他‘悔过自新’,急着戴罪立功。”他把钢笔帽扣得咔嗒响,“要漏得慌张,漏得破绽百出。”
周正言点头,掏出手机时瞥见李达康左手无名指的婚戒闪了闪——那是欧阳菁走前留下的,现在倒成了最好的伪装。
上午十点,督导组办公室的百叶窗拉着,省纪委张组长的额头沁出细汗。
他捏着田卫东“漏”来的线索,指节发白:“王处,马上调发改委近三年的项目审批档案!”转头又对实习生吼,“给财政厅孙玉田打电话,让他半小时内带着基金会台账来!”
隔壁省委小会议室里,高育良刚挂断刘生的密报电话。
他摘下金丝眼镜,用镜片对着阳光照了照——镜片上沾着刘生带来的雨珠,像极了沙瑞金昨天拍桌子时溅起的茶渍。
“沙瑞金的人又想抢功?”他对着电话说,声音里裹着半分调侃。
“让他们查。”李达康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平稳得像京州环城路,“但高书记要记住,李强是赵瑞龙的白手套。拔了白手套,主子要咬人。”
高育良的手指在红木桌面上敲出断续的鼓点。
他想起昨天赵瑞龙托人送来的那盒西湖龙井——茶叶还在茶几上搁着,包装纸都没拆。
“我们要做的,不是拦,是推。”李达康的声音突然沉了些,“推得再狠一点。”
挂断电话,高育良望着窗外的香樟叶。
风过时,叶子翻出背面的银白,像极了官场里那些见不得光的算计。
他摸出钢笔,在笔记本上画了个圈——圈里写着“赵瑞龙”,圈外绕着“沙瑞金”“李达康”,最后笔尖重重戳在“高育良”三个字上,墨迹晕开一片。
傍晚的省委家属区飘起细雨。
刘生撑着黑伞站在高育良家门口,伞骨被风刮得咯吱响。
门开时,他瞥见客厅墙上的“宁静致远”书法——那是高小琴去年送的,现在倒成了莫大的讽刺。
“李书记建议,您明天在联席会上提扩大调查范围。”刘生把湿漉漉的伞收进伞筒,水珠顺着伞骨滴在大理石地面,“发改委、住建厅、财政厅,全划进重点。”
高育良正往保温杯里续茶,壶嘴的热气模糊了他的镜片。
他沉默着听完,指节抵着太阳穴——那里从下午开始就突突地跳,像敲着催命鼓。
“他这是要把我推到火口上。”他突然笑了,笑声里带着铁锈味的苦涩,“可我不推……”他望着窗外渐浓的雨雾,“身后就是悬崖。”
刘生看着他提笔在文件上批注。
钢笔尖在“建议延伸核查资金闭环链条”几个字上顿了顿,墨水滴下来,把“闭环”的“环”字染成了个黑团。
“转交督导组秘书处。”高育良把文件推过来,指腹压着那个黑团,“就说这是我的‘新发现’。”
次日的督导组联席会开得像锅滚水。
高育良推了推眼镜,声音温和得像给学生上课:“既然省纪委掌握了新线索,我建议把调查范围扩大到发改委、住建厅、财政厅。要查,就查个闭环。”
他扫了眼沙瑞金的方向,“毕竟,我们的目标是保护干部,不是打击干部。”
沙瑞金的手指在会议桌上敲出急鼓点。
他盯着高育良面前的文件——那是昨晚刘生送来的,封皮上还沾着雨渍。
“同意。”他的声音闷得像敲在棉被上,“但要注意方式方法。”
会后,李强被省纪委约谈的消息像长了翅膀。
李达康在市委办公室听着周正言汇报,指尖敲着茶杯沿。
“住建厅陈国栋主动找组织说明情况了。”周正言翻着笔记本,“说自己对基金会管理失察,愿意接受审查。”
李达康的嘴角微扬。
他想起田卫东昨天哭丧的脸——那小子把假账做得太真,连沙瑞金的人都信了他们只会造假。
现在这些人急着自保,倒把真问题抖了出来。
“通知徐曼莉。”他指了指桌上的省报,“明天的采访,重点问文化基金会的监管机制。要问得公开,问得透亮。”
深夜的市委办公室飘着中药味。
田卫东坐在沙发里,膝盖还在打颤:“李书记……赵瑞龙派人找我了。”他从口袋里摸出张名片,名片上的烫金字体在台灯下刺着眼,“说只要闭嘴,下半辈子不用愁。”
李达康接过名片,对着灯光照了照——背面有行小字:“山水庄园308房,明晚八点。”他把名片折成四折,扔进垃圾桶:“你答应了?”
“没敢接话。”田卫东的喉结动了动,“我……我知道轻重。”
李达康起身,手掌按在他肩膀上。
这双手昨天还拍过市委会议室的桌子,此刻却轻得像抚过新生的绿萝芽:“从今天起,周正言会安排市纪委的同志‘挂职’到你办公室。名义上协助工作,实则……”他顿了顿,“保护你。”
田卫东抬头,看见李达康眼里有团火。
那火不是前世的急功近利,是烧得透透的、能把一切灰烬都炼出金的光。
“记住。”李达康的声音低下来,“你不是叛徒,是戴罪立功的干部。而且你的‘罪’,很快就会被‘功’盖过。”
窗外的雨停了,月亮从云缝里钻出来,把窗台上的绿萝影子拉得老长。
田卫东离开后,李达康站在窗前,望着省委方向的灯光。
那里,沙瑞金的办公室还亮着——他知道,一场更大的风暴,正在酝酿。
清晨的省委办公厅飘着新泡的龙井香。
刘生捧着一沓文件刚走到秘书处门口,手机突然震动。
他看了眼来电显示,喉结动了动——是省纪委的号码。
“刘秘书。”电话那头的声音带着金属质感,“沙书记亲自批示,让你马上把高副书记昨天的提案原件送过去。”
刘生望着窗外渐亮的天,突然想起李达康前天说的话:“当他们以为握住了刀柄,其实刀已经捅进了自己的胸口。”他整理了下领带,转身走向电梯。
电梯门闭合的瞬间,他听见走廊里传来急促的脚步声——那是沙瑞金的秘书,正捧着新印的督导组简报往书记办公室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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