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阳至尊 第七十九章：谷底剑鸣，道心种

洛倾城带着血腥气的冷笑还在凛冽的剑风中飘散，那声源自葬剑谷最深处的异样剑鸣，便如同一个信号，骤然刺穿了亿万残剑的低沉呜咽！

呜——嗡——！

那声音并非高亢，反而低沉得如同濒死巨兽最后的喘息，带着一种深入骨髓的悲怆与不甘。它并非来自某处，而是仿佛整个葬剑谷的岩壁、每一柄插着的残剑都在共鸣！亿万剑魂的悲泣瞬间被这声孤鸣压下，又旋即被它牵引，化作更加汹涌澎湃的剑意浪潮，疯狂地朝着谷底某处汇聚！

“呃啊——！”

这突如其来的万剑齐鸣，如同亿万根无形的钢针狠狠扎进叶君羡的识海！他按着眉心的手猛地一紧，指节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眉间那道灰白的裂痕，如同被投入滚油的冷水，瞬间灼亮！黯淡的灰白火星骤然爆发出刺目的光芒，疯狂跳动！

左臂蛰伏的混沌魔纹如同嗅到血腥的鲨鱼，漆黑如墨的纹路瞬间活了过来，带着吞噬一切的恶意，朝着灼亮的眉心裂痕蔓延！右臂暗淡的玄阳神纹也不甘示弱，金红色的光芒不甘地亮起，炽热霸道的气息透体而出，本能地抵抗着魔纹的侵蚀与眉心星火的躁动！

三股被强行压制的本源，在这万剑悲鸣的诡异牵引下，彻底失控！金、黑、灰三色狂暴的光流再次从叶君羡体内喷薄而出，相互撕扯、湮灭，将他整个人包裹成一个散发着毁灭气息的光茧！比之前更加剧烈的痛苦让他连嘶吼都发不出，身体剧烈抽搐，皮肤表面血管根根暴起，仿佛随时会炸裂！

“叶君羡！”洛倾城惊骇欲绝，顾不得体内翻腾的气血和幽冥之力的反噬，强行催动骨鞭，鞭梢化作数条幽影毒蛇，试图缠绕压制那失控的光流！

然而，那三股纠缠的本源之力此刻狂暴到了极点，幽冥之力甫一接触，便被瞬间撕碎湮灭！骨鞭发出哀鸣，鞭身上甚至出现了细微的裂痕！洛倾城如遭雷击，再次喷出一口逆血，娇躯被巨大的反震之力狠狠掀飞，重重撞在身后的岩壁上，眼前一黑，几乎昏死过去。

与此同时！

锵——！！！

一声清越到极致、却又带着决绝寂灭之意的剑鸣，盖过了谷中所有声响，骤然在三人立足之地炸响！

这声剑鸣并非来自谷底深处，而是来自凌清雪手中！

她紧握的霜华断剑，在万剑悲鸣与叶君羡体内三源暴走的双重刺激下，竟不受控制地剧烈震颤！剑身残存的那截冰蓝锋芒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仿佛一头被囚禁万载的冰龙，感受到了宿命的召唤，发出了挣脱束缚的咆哮！

“霜华？！”凌清雪心神剧震！她从未感受过本命飞剑如此剧烈的自主意志！那是一种近乎悲壮的共鸣，一种不惜粉身碎骨也要挣脱束缚的决绝！

下一刻，一股沛然莫御的力量从霜华断剑中爆发！

“嗡——！”

凌清雪只觉掌心剧痛，一股冰寒刺骨却又带着寂灭归墟意味的巨力狠狠将她紧握的手指震开！

脱手而出的霜华断剑，并未飞向谷底鸣响之处，而是如同被一只无形巨手操控，剑尖朝下，带着一往无前的决绝气势和刺耳的破空尖啸——

狠狠刺向三人脚下的黑色岩地！

轰！！！

坚硬的岩石在霜华断剑的锋芒下如同豆腐般被洞穿！剑身齐根没入，只留下半截冰蓝色的剑柄在剧烈震颤！以剑柄为中心，蛛网般的冰蓝色裂痕瞬间蔓延开数十丈，将焦黑的岩地冻结成一片冰蓝的蛛网！

咔啦啦——！

冰裂声刺耳！被霜华刺穿的岩地猛地向下塌陷，裂开一道深不见底、寒气森然的巨大缝隙！

缝隙深处，并非黑暗。

一点微弱，却执着无比的血色光芒，在幽暗的地底亮起。

伴随着光芒的，是比霜华剑鸣更加清晰、更加孤绝、也更加……渴望的剑吟！

嗡——！

凌清雪和勉强撑起身体的洛倾城，目光瞬间被那缝隙深处的景象攫住。

在碎裂塌陷的岩石断层中，半截残剑斜斜地插在冰冷的黑色岩髓之上。

剑身布满暗红色的锈迹，仿佛凝固了万载的污血，剑刃坑坑洼洼，布满了豁口，早已失去了锋芒。剑格处缠绕着几圈早已干枯发黑、却异常坚韧的奇异藤蔓，如同枷锁，死死束缚着剑身。

吸引她们目光的，是那剑柄。

剑柄古朴，非金非玉，呈现出一种历经无穷岁月沉淀的灰暗木质纹理。而剑柄末端，一个残缺的古篆铭文，如同用刚刚凝固的鲜血烙印而成，散发着凄厉而执拗的猩红光芒——

“种”！

这半截残剑，仿佛是整个葬剑谷亿万剑魂悲鸣的源头，是那声孤绝剑鸣的核心！它被深埋于岩髓地脉之中，被枯藤死锁，却依旧在万载沉寂后，发出了不甘的呐喊！

嗡！嗡！嗡！

残剑“种”的嗡鸣越来越急促，那血色的“种”字光芒越来越亮！一股难以言喻的寂灭、归墟、埋葬一切生机却又在死寂深处孕育着某种顽强不屈的剑意，如同无形的风暴，从地缝中席卷而出！

这股剑意风暴，精准无比地笼罩了正在三色光流中痛苦挣扎的叶君羡！

“呃——！”

叶君羡蜷缩的身体猛地一僵！他体内狂暴撕扯的三股本源之力，在这股寂灭归墟剑意的冲击下，竟出现了一瞬间的凝滞！那并非压制，更像是一种……同源相吸的共鸣！

混沌魔血的吞噬？玄阳神火的霸道？星火源质的混乱？

在这柄名为“种”的残剑所散发的、埋葬一切、归于虚无的寂灭剑意面前，都显得……殊途同归！

仿佛它们最终都将走向同一个终点——寂灭，归墟！

就是这一瞬间的凝滞与共鸣！

叶君羡在无尽痛苦与混乱中沉沦的意识，如同溺水之人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残剑“种”那孤绝寂灭的剑意，竟诡异地穿透了狂暴能量的屏障，如同一道冰冷刺骨的清泉，狠狠灌入他沸腾灼痛的识海！

轰！

识海中，不再是纯粹的金、黑、灰三色狂暴能量流的撕扯战场。

一点纯粹到极致的“意”，在这混乱风暴的中心，骤然点亮！

那不是光，不是热，不是力量。那是……一点“剑”的意念。

寂灭、归墟、埋葬过往、于无尽死寂中……孕育一点不灭的执着！

这点剑意，微小如尘埃，却带着一种斩断一切虚妄、直面最终归宿的决绝！

“自己点的火……”一个惫懒、模糊，仿佛隔着万载时空的呓语声，如同幻听般，在叶君羡这点亮了剑意的意识核心旁响起，“……用剑…灭……”

用剑…灭？

灭什么？灭这焚身的玄阳神火？灭这蚀骨的混沌魔血？灭这反噬的星火源质？

不！

是灭掉那引燃这一切冲突的……引信！灭掉那失去平衡、成为冲突导火索的……混乱本身！

这一点由残剑“种”引动、在老邋遢呓语中点化的寂灭剑意，在叶君羡混乱的识海中，如同定海神针般骤然稳固！

它没有试图去平息狂暴的玄阳与混沌，也没有去镇压躁动的星火。它只是冰冷地、决绝地，锁定了那三股力量因失控、反噬、互相倾轧而产生的——混乱无序的交界点！锁定了那一点正在疯狂撕裂叶君羡肉身与神魂的——本源冲突的漩涡核心！

“嗬……嗬……”叶君羡喉咙里发出破风箱般的嘶哑喘息，按着眉心的手，五指因为剧痛和某种即将爆发的意志而深深抠进了自己的皮肉！鲜血顺着指缝和灰白裂痕淌下，触目惊心。

但他那双因痛苦而紧闭的眼睛，在染血的眉骨之下，眼睑却在剧烈地颤抖！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那点亮了寂灭剑意的意识深处，不顾一切地想要睁开！

凌清雪站在塌陷的冰裂边缘，冰魄剑心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运转着。霜华断剑没入地底后，与那半截残剑“种”之间，似乎建立起了一种玄之又玄的联系。亿万残剑的悲鸣剑意，如同浩瀚的江河，冲击着她的心神。

她不再试图去压制、去对抗这无处不在的悲怆与寂灭。

她放开了冰魄剑心最核心的防御。

任由那埋葬了辉煌、磨灭了锋芒、只余下万古寂寥的剑冢之意，如同冰冷的潮水，涌入她的识海，冲刷着她过往对“剑道”的所有理解。

守护？锋芒？正邪？秩序？

在这埋葬了无数神兵、也埋葬了太虚剑尊道心的葬剑谷面前，在那柄名为“种”、铭刻着寂灭归墟的残剑面前，她所执着的一切，似乎都变得……渺小而片面。

剑，是什么？

是守护之盾？是杀戮之锋？是秩序之尺？

还是……一种选择？一种面对宿命、面对终结、面对自身所有辉煌与不堪的……最终姿态？

凌清雪清冷的眼眸深处，冰蓝色的光芒剧烈闪烁，如同风暴中的寒星。她的身体微微颤抖，并非恐惧，而是某种认知被彻底颠覆、某种桎梏被强行冲破带来的剧烈冲击！

一丝极其微弱、却带着某种“破而后立”意味的奇异波动，从她体内悄然散开。那并非力量的提升，而是一种……境界的松动！一种触摸到“道心”更深层真意的悸动！

道心……种？

她恍惚间，似乎明白了岩壁上那潦草刻痕更深一层的含义。

葬我道心……是埋葬过往的执念与形态。而“种”……是在那寂灭的灰烬之下，重新孕育的一点……可能？

洛倾城背靠着冰冷的岩壁，艰难地喘息着。妖媚的脸上毫无血色，嘴角血迹未干。她看着在光茧中痛苦挣扎的叶君羡，看着那从地缝中透出的血色“种”字光芒，看着凌清雪身上散发出的那种奇异波动，眼底深处翻涌着复杂至极的情绪。

不甘、挫败、深深的无力……还有一丝连她自己都不愿承认的……茫然。

幽冥殿的算计？轮回的皮毛？在这等涉及本源、触及道心的交锋面前，她引以为傲的一切，似乎都成了笑话。她甚至无法靠近那毁灭的光茧半步。

她看着自己微微颤抖、沾染着自己和叶君羡鲜血的手。

为了救他，她付出了心头精血，本源受创。此刻，面对这更深的危机，她还能做什么？再付出一滴？还是……付出更多？

一个疯狂而决绝的念头，如同毒蛇般缠绕上她的心尖。

地缝深处，残剑“种”的嗡鸣陡然拔高到一个尖锐的顶点！那血色的“种”字光芒暴涨，寂灭归墟的剑意如同实质的黑色潮汐，彻底淹没了叶君羡体外的三色光茧！

“吼——！！！”

光茧之中，叶君羡猛地昂起头，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咆哮！他紧闭的双眼，在染血的眉骨之下——

霍然睁开！

那双眼睛，不再有痛苦，不再有迷茫。

左眼瞳孔深处，一点纯粹到极致的漆黑在旋转，如同吞噬一切光线的混沌漩涡！

右眼瞳孔深处，一点炽烈燃烧的金芒在跳跃，如同焚尽万物的玄阳神火！

而在眉心那道灼亮如烙铁的灰白裂痕正上方，一点冰冷、死寂、带着埋葬一切意味的灰白剑芒，如同第三只竖瞳，缓缓浮现！

三股截然不同的力量本源，在他睁眼的刹那，终于被那一点寂灭剑意强行“统御”，不再狂暴地互相撕扯，而是以一种极其危险、极其脆弱的平衡姿态，在他体内达成了短暂的……共存！

代价是，他的身体仿佛变成了一个布满裂痕的琉璃器皿，随时可能在这三股力量的压迫下彻底崩碎！而他的意识，则被那寂灭剑意带来的冰冷、归墟的宏大意志冲击得摇摇欲坠，人性在其中沉浮，如同怒海孤舟！

残剑“种”的嗡鸣渐渐低沉下去，血光收敛。地缝中重归幽暗，只余半截残剑的轮廓。

葬剑谷亿万残剑的悲鸣也缓缓平息，只余下呜咽的风声。

死寂，重新笼罩了这片避风的岩后之地。只有叶君羡粗重压抑的喘息，凌清雪身上散发的奇异道韵波动，以及洛倾城眼中那疯狂闪烁的决绝光芒，在无声地诉说着——

危机，并未解除。

风暴，只是暂歇。

（第七十九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