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本章开始听沈砚的指尖还贴着断笔,那支染血的残笔横在膝上,像一根未断的引线。他没动,也没抬头,可呼吸变了——从压抑的哽咽,转为缓慢而深的起伏,仿佛体内有东西正在重新接续。
三丈外,裴婉娘盘坐在碎琴残骸前,双手覆于焦木之上,指节泛白。她没再试图奏响什么,只是将最后一丝气息沉入琴心,顺着那早已断裂的共鸣脉络,一点一点往沈砚的方向送。
许鹤安靠着破军剑撑起半身,胸口那团墨光核心已不再剧烈震颤,而是安静悬浮在他面前,像一盏不肯熄灭的灯。他的视线死死锁住沈砚的背影,喉咙里压着话,却迟迟没出口。
就在这时,祭坛中央的空气裂开了。
不是声音,也不是光影,而是一种文气的撕裂感——像是有人把一本古籍活生生从中间掰成两半。
一道金光自地面升起,裹着半卷竹简缓缓浮现。竹简无风自动,一页页翻过,最终停在某一行字上。紧接着,一个虚影从中踏出。
白衣胜雪,左脸慈和,右脸扭曲。
楚明河。
但他又不像楚明河。这具虚影分明是两个人——左边那个目光温润,像是曾站在书院讲台前授业解惑的夫子;右边那个嘴角狞笑,眼神阴鸷如毒蛇吐信。
“你终于来了。”右边的他开口,声音沙哑,“我等这一刻,比你想象得更久。”
左边的他没看他,只望向沈砚:“砚儿。”
这一声轻得几乎听不见,可沈砚猛地绷直了脊背。
“老师……”他低语,嗓音干涩。
“我不是来救你的。”左面的楚明河摇头,“我是来结束的。”
右边的他冷笑:“结束?你早该死了!是你自己贪恋权势,是你想逆天改命,才让我活下来!现在倒要装清高?”
“正因是我放任执念滋生,才让你成了今日之祸。”左边的声音平静,“若不斩尽,文道永不得清明。”
话音未落,两人骤然对冲。
没有兵器相击,也没有法术轰鸣,可整个祭坛的地面开始龟裂,一道道裂缝中涌出暗红雾气,又被突如其来的文气风暴强行压回地底。
沈砚瞳孔一缩。
他看得清楚——这不是战斗,是剥离。善与恶在彼此撕扯,像是同一棵树上长出的两根枝条,根系相连,却朝着完全相反的方向疯长。
“你们……本是一体?”他喃喃。
“当然。”右边的他狞笑着转向沈砚,“你以为你是谁选中的传人?是我!是你心中不甘、愤怒、想要报复一切的那部分,让我找到了容器!你和我,才是真正的同源!”
沈砚右手抚上脖颈,那里黑纹已经爬到耳根,冰凉如蛇。
他忽然笑了,笑得极冷。
“你说得对。”他慢慢站起身,断笔握在手中,“我不信天,不信命,不信虚名浮利。我只信这一笔写下的东西。你说我们同源?好啊——那就让我亲手把你斩了。”
他抬手,笔尖直指空中仍在缠斗的双影。
刹那间,天地文气暴动。
金光与黑雾同时朝他汇聚而来,像是两条巨龙争抢唯一的宿主。沈砚咬牙,左手按住心口,右手执笔凌空划下。
一字。
**斩**。
墨迹未成形便分裂——一半金光流转,带着浩然正气;一半漆黑如渊,裹着怨憎怒火。两股力量并未相斥,反而在空中交织旋转,形成一道阴阳交错的符环,猛然扩张,将楚明河的两个虚影尽数吞入其中!
“你敢!”右边的他怒吼,“你不过是我意志的延续!你怎么可能反过来镇压我!”
“因为你忘了。”沈砚声音冷静得可怕,“我不是你的复制品。我没有你想长生的执念,也没有你对权力的贪婪。我恨,但我清醒。我痛,但我记得为何提笔。”
他闭眼,脑海中闪过母亲最后的笑容,想起圆觉大师燃尽文心的那一幕,还有裴婉娘一次次以命相护的沉默,许鹤安把心血灌进器核的嘶吼。
这些都不是为了成就某个“伟业”。
是为了人。
“文道不在天上。”他睁开眼,金光与黑芒在瞳孔中交替闪烁,“在人心。”
那一瞬,悬于空中的“斩”字骤然暴涨,阴阳二气化作锁链,一圈圈缠绕住恶念虚影。金光渗透进黑雾,不是吞噬,而是净化。
“不——!”恶念咆哮,“你根本不懂什么叫绝望!你根本不明白失去一切的滋味!”
“我懂。”沈砚声音低下去,“我十三岁那年,亲眼看着父母被烧死的宅院变成灰烬。我二十八岁时,被人当成疯子拖进破庙,一把火烧到骨头都发黑。你说我懂不懂?”
他顿了顿,笔尖微颤。
“可我还是选择了回来。不是为了复仇,是为了不让下一个‘我’再死在夜里。”
恶念剧烈挣扎,可束缚越来越紧。
左边的楚明河静静看着这一切,忽然露出一丝释然的笑。
“砚儿。”他轻声道,“这一课,为师补上了。”
话音落下,他身影一晃,竟主动脱离战局,化作一道纯粹金光,直扑沈砚眉心!
“住手!”恶念惊吼,“你要去哪儿?!”
“去该去的地方。”金光中传来最后的声音,“终结你,只能由他完成。而我……不过是点燃火种的人。”
金光没入沈砚额头。
刹那间,他全身剧震,双目猛然睁大——一只金光炽盛,一只黑雾翻腾。两种力量在他体内冲撞,经脉如被刀割,骨骼似要炸裂。
“沈砚!”许鹤安想冲上去,却被一股无形之力弹开,重重摔在地上。
裴婉娘十指深深抠进琴木,残存琴韵拼尽全力护住他心脉,可她的嘴角再度溢血。
圆觉大师枯坐不动,仅剩的两颗佛珠微微发亮,封锁着地底残余的血漩波动。
沈砚跪了一下,又硬生生挺直腰杆。
他抬起手,再次挥笔。
依旧是那个“斩”字。
可这一次,它不再是悬在空中,而是烙进了他自己体内——从心口一路延伸至右臂,将蔓延的黑纹死死钉住。
金与黑在他皮肤上游走,像两条活着的蛇在角力。
他喘着气,额角青筋暴起,可嘴角却扬起一抹近乎残酷的笑。
“你说我是你的容器?”他盯着空中已被锁链缠满的恶念虚影,“错了。我是审判者。”
“斩”,不只是斩敌。
也是斩己。
当最后一个笔画落下,整座祭坛嗡鸣震颤。那道由善恶交织而成的锁链缓缓收紧,恶念的身影开始崩解,化作点点黑光消散。
可就在最后一丝黑雾即将湮灭之际——
它忽然笑了。
“你以为……结束了?”它的声音变得极轻,却清晰钻入沈砚脑海,“只要人心尚有执念,我就不会真正死去。你杀了我,也会成为下一个我。”
沈砚没回答。
他只是缓缓抬起手,将断笔重新抵在心口。
笔尖渗出血珠,滴落在“斩”字起点。
下一刻,他用力按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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