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本章开始听沈砚靠在门框上,手里的山河墨还在发烫。巷口的火幕没灭,金焰贴着地面爬行,像活物般吞着黑雾。他刚想喘口气,胸口忽然一闷,像是被人从背后抽了一棍。
眼前画面开始抖。
不是巷子,不是火,不是许鹤安咳血的脸。
是碑。
一块通体猩红的石碑,立在荒岛中央,碑上刻着两个字——“归墟”。
风是冷的,带着铁锈味。他站在碑前,脚下是干涸的血槽,蜿蜒如河。远处祭坛上,一个白衣人跪着,背影熟悉得让他喉咙发紧。
楚明河。
可这人不是水晶棺里半慈半狞的模样,而是年轻版的——眉目清朗,衣袂未染尘,像刚从书院讲经归来。他双手撑地,脊背弓起,像是承受着某种撕裂的痛。
沈砚想动,动不了。他发现自己只是个影子,只能看,不能碰,不能喊。
祭坛四周燃着三十六盏青铜灯,灯芯是血做的,火是黑的。
每一盏灯下,站着一个铸器师。
他们穿着粗布围裙,手上有烫痕,脸上有疤。有人在画符,有人在熔铜,有人已经倒下,七窍流血,但尸体仍被铁链锁在原地,继续用血画阵。
沈砚的视线猛地钉在其中一人身上。
那是个中年汉子,背对着他,右臂有道刀疤,从肘部一直划到手腕。他正用指尖蘸血,在地面画一道弧线。动作很稳,但身体在抖。
沈砚认得那道疤。
许鹤安说过,他爹右手使锤,二十年没打歪过一钉。
那人忽然踉跄了一下,一口血喷在符上。黑火“轰”地窜起,顺着符文烧向祭坛中央。楚明河惨叫一声,胸口裂开一道缝,一道金光被硬生生抽了出来。
金光在空中扭动,像有意识,像有痛感。
它被塞进一卷竹简里。
那卷竹简,正是《文心雕龙》残卷。
沈砚脑子里“嗡”地一声。
原来不是楚明河给他的。
是偷的。
是抢的。
是从他自己身上剜下来的。
金光封入残卷的瞬间,楚明河缓缓抬头。他的脸开始分裂——左半边还是原来的样子,悲悯、疲惫;右半边却扭曲起来,嘴角咧到耳根,眼里没有光,只有饿。
“成了。”右脸开口,声音像砂纸磨骨,“文道将绝,唯有血祭,可续长生。”
左脸嘴唇在动,却发不出声,只剩一句无声的呐喊:“……救救他们。”
三十六盏黑灯同时熄灭。
铸器师们倒了一地。
那个中年汉子最后看了祭坛一眼,抬手在自己围裙上划了道血痕——是个“正”字。
然后,黑雾卷来,把他整个人吞了进去。
画面一晃。
沈砚发现自己站在另一处祭坛前,还是归墟岛,但时间往后推了几年。楚明河的恶念已经能独立行走,披着白袍,手持残卷,站在一群文修面前。
“谁愿为文道续命?”他问。
没人应。
他笑了,翻开残卷,念出三十六个名字。
第一个,就是许鹤安父亲的名字。
名单念完,地下伸出铁链,把在场所有铸器师后人全拖了进去。
沈砚想骂,想吐,想砸了这幻境。
但他动不了。
这不是回忆,是陷阱。
有人在用他的记忆,喂养某种东西。
他忽然意识到——这幻境不是让他看的。
是让他“交出来”的。
交出残卷,交出文心,交出所有关于“真相”的认知。
画面再变。
这次是书院后山,桃花开得正艳。楚明河坐在石桌前,手里拿着半卷竹简,递给十三岁的沈砚。
“拿着。”他说,声音温和,“这是为师最后一点东西了。”
沈砚在幻境里看着年轻的自己接过残卷,满脸感激。
可现在的他,盯着那张脸,忽然冷笑。
不对。
前世他接过残卷时,楚明河说的是:“文道虽衰,唯心可燃。”
不是“最后一点东西”。
是“最后一口气”。
而且——他从不叫他“砚儿”之外的称呼。
幻境里的楚明河似乎察觉到了什么,转头看向虚空,也就是沈砚藏身的地方。
“砚儿,你还在犹豫什么?”他伸出手,“交出残卷,我教你如何救许鹤安。他快死了,你感觉不到吗?”
沈砚没动。
他盯着那双手。白净,修长,和祭坛上那只被撕裂的、流着金血的手,根本不是同一双。
更关键的是——
许鹤安的父亲,是第一个被献祭的铸器师。
楚明河若真是善念,怎会用他儿子的命,去换一个谎言?
“师尊若在,”沈砚终于开口,声音在幻境里炸开,“怎会不知,许鹤安的父亲,是你第一个祭品?”
幻境猛地一颤。
楚明河的笑容僵住。
他右耳后,一缕黑雾缓缓渗出,像蛇一样爬向脖颈。
“你……不该知道这个。”他说。
“你也不该提许鹤安。”沈砚往前一步,“他爹死的时候,你还没学会用人命讨价还价。”
黑雾骤然暴涨,整个幻境开始崩塌。血碑碎裂,祭坛塌陷,三十六具尸体从地底伸出枯手,抓向他。
沈砚知道,再不走,神识就要被吞了。
他闭眼,不去看那些脸,不去想那些血。
他在心里默念——
“民为邦本,本固邦宁。”
不是为了写,不是为了战。
是为了记住自己还在。
巷子里的火没灭,百姓的愿力还在。那股热流,哪怕只剩一丝,也顺着他的经脉,往识海里灌。
他举起山河墨,在自己神识中写了一个字。
“断”。
不是“封”,不是“镇”,不是“破”。
是“断”。
文气斩下,像刀切绳,记忆锁链应声而裂。
他猛地睁眼。
一口血喷在门框上,正好落在那个“安”字旁边。
火幕跳了一下,像是回应。
许鹤安还在咳,裴婉娘靠在对面墙,断弦搭在膝上,指尖微颤。
“你醒了。”她说。
沈砚没答。
他低头看手里的山河墨,笔杆上还沾着香灰和血。刚才那一“断”,耗得他五脏发烫,但脑子前所未有的清。
他记起来了。
不是全部,但够了。
楚明河的善念早就没了。残卷里封的,是最后一点执念,不是意识。而那个自称“师祖”的恶念,一直在等——等一个能读懂残卷的人,等一个能打开文道源头的钥匙。
他就是那个钥匙。
而许鹤安的家族,是第一道锁。
他缓缓站直,把山河墨重新握紧。
笔锋上的裂口还在,但握上去,不再硌手了。
他看向巷口。
火幕还在烧,金焰跳动,映得他半边脸发亮。
“许鹤安。”他忽然开口。
“嗯?”那人喘着气,抬头。
“你爹当年,是不是在围裙上刻了个‘正’字?”
许鹤安一愣,眼神突然变了。他死死盯着沈砚,像是第一次认识他。
“你怎么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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