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光映照着张子凡冷峻如铁的面庞,他立于祭坛残垣的最高处,脚下是崩裂的石块与燃烧的木梁,仿佛一尊从地狱烈火中走出的审判之神。
他掌心那团碧绿色的毒焰,如同一颗活物的心脏,明灭不定地跳动着,散发着令人心悸的死亡气息。
对面,契丹可汗耶律尧光那张因愤怒而扭曲的脸,在火光下显得格外狰狞。
他身上的苍灰色真气如同沸水般翻腾,几乎要凝成实质,将整个祭坛都笼罩在他暴虐的威压之下。
然而,张子凡对此视若无睹。
他缓缓抬起另一只手,掌心躺着一小撮干枯的发丝。
那是玉蚕娘在生命最后一刻,用尽力气咬断的青丝,每一根都浸透了她毕生修为所化的“万毒引”本源。
他凝视着那撮头发,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只有一声轻微的“嗤”响。
下一刻,祭坛中央的火焰猛地一滞,随即冲起一道通天彻地的青紫色烟柱。
那烟柱并非笔直向上,而是如同有了生命的龙蛇,盘旋纠缠,直刺云霄。
它散发出的气味诡异至极,既有草木的清香,又混杂着剧毒的腥甜,闻之欲呕。
这烟柱仿佛一道无形的号令。
刹那间,遍布整个祭祀场的数千名汉奴身体剧烈一颤。
他们原本因被蛊丝操控而泛着诡异绿芒的双眼,瞬间被一种狂暴的赤红色所取代。
那红色,是压抑了太久的仇恨,是濒临绝境的疯狂,更是血脉深处被唤醒的不屈怒火。
“啊——!”
凄厉的惨叫声此起彼伏,却不是来自汉奴,而是来自那些操控他们的契丹萨满。
萨满们惊恐地发现,他们引以为傲、用以奴役他人的蛊丝,此刻竟成了催命的符咒。
那些赤红双目的汉奴体内,蛊丝仿佛活了过来,开始疯狂地、反向地吞噬着他们渡过去的苍灰色真气。
原本如臂使指的傀儡,顷刻间变成了最致命的毒源,将他们的修为一点点撕裂、侵蚀、化为乌有。
耶律尧光目眦欲裂,他死死盯着张子凡,嘶吼道:“你做了什么?你竟敢用如此歹毒的邪术!”
张子凡笑了,笑声沙哑而冰冷,在火海中回荡:“你说这是奴役?不,这是血脉里的火种醒了。”
就在主坛陷入混乱之际,镇守在外围的耶律楚坤却按着腰间的战斧,纹丝不动。
他的目光没有投向张子凡,而是死死地盯住了祭坛西北角,那个通往地底寒窑的方向。
那里曾是关押雪祸族战俘的地方,如今只剩下扭曲焦黑的铁链和早已冻结成暗褐色的斑驳血迹。
一股刺骨的寒意从他脚底升起,远比这草原的冬夜更加冰冷。
那是对同族之人犯下如此暴行的不齿与愤怒。
他猛然转身,不再看祭坛上的闹剧,对着身后的亲卫队下达了不容置疑的命令:“封锁南北两条祭道!没有我的令旗,任何人不得进出,违令者,斩!”
一名地位颇高的萨满长老拄着法杖上前,试图阻止:“楚坤将军,可汗还在里面,我们必须……”
话未说完,一道寒光闪过。
耶律楚坤已然出斧,沉重的斧刃没有劈向萨满的身体,却精准地将他手中那根镶嵌着骷髅头骨的法杖从中斩断。
“我再说一遍,封锁祭道。”耶律楚坤的声音冷得像冰,“我草原男儿,靠的是胯下的骏马和手中的马刀征服天下,不是靠这些偷鸡摸狗,拿活人炼尸的邪术!”
萨满长老被他身上爆发出的凛冽杀气震慑,脸色煞白,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与此同时,祭坛的另一边,骚动正在以另一种方式爆发。
一名老账房的尸体倒在祭坛边缘,他双目圆睁,死不瞑目,口中紧紧塞着一块素白色的绢布,早已被涌出的鲜血浸透。
一个十几岁的汉奴少年,颤抖着跪倒在尸体旁,他是老账房的学徒。
他哭着,用抖个不停的手,小心翼翼地将那块素绢从老账房口中取出。
当他颤抖着展开那块血迹斑斑的素绢,看清上面的蝇头小字时,少年的哭声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滔天的悲愤。
那上面记录的,不仅仅是割让燕云十六州的屈辱盟约,更用血泪般的笔触,详细罗列了耶律尧光这些年来,私自克扣调往前线的军粮、强征数万汉人工匠修建祭坛、甚至为了炼制尸傀而屠戮了整整三个村庄,取其骨殖的桩桩罪行!
“你们看!你们都来看看啊!”少年猛地站起身,用尽全身力气举起那块血色素绢,声音嘶哑得如同杜鹃泣血,“这就是你们叩拜的可汗!这就是吃我们肉、喝我们血的恶魔!”
数百名尚有神智、未被蛊丝完全控制的汉奴闻声围了过来。
当他们看清素绢上的内容,当那些被掩盖的血腥真相赤裸裸地展现在眼前时,所有人的眼睛都红了。
压抑的啜泣变成了愤怒的咆哮,绝望的麻木化作了复仇的火焰。
“杀了他!”
“为乡亲们报仇!”
怒吼声汇成一股洪流,在火海之中,这数百名手无寸铁的汉奴竟形成了一股决死的浪潮,直扑主坛之上的耶律尧光。
“一群蝼蚁!”耶律尧光彻底暴怒,他狂喝一声,双手猛地向下一压。
无数条由极寒真气凝结的“寒源锁链”从虚空中浮现,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射向场内每一个人,企图用绝对的力量将所有反抗者冻结成冰雕。
然而,就在锁链即将落下之际,一道纤细的身影出现在了另一侧的废墟之巅。
是雪奴儿。
她双臂张开,仿佛要拥抱整个风雪。
那曾经由耶律尧光赋予、并用以操控她的极寒风暴,再一次降临。
但这一次,风暴的中心不再是耶律尧光,而是她自己!
她没有用这力量去攻击任何人,而是将其引导着,如同一张无形的大网,向下沉入地底,与那被张子凡激活的、遍布整个祭祀场的蛊丝网络精准地连接在一起。
冰与火,两种截然相反的力量,通过蛊丝这个诡异的媒介,发生了奇妙的交织与共鸣。
祭坛上空,空气剧烈地扭曲起来,竟在漫天风雪与冲天火光之中,缓缓凝成了一面巨大无朋的“血镜”!
镜面之上,映出的不是在场众人的身影,而是无数张痛苦、扭曲、充满怨毒的面孔。
有被炼化成尸傀的雪祸族战士,有被屠戮取骨的汉人村民,有被活活累死在工地的工匠……成千上万的冤魂,在镜中无声地哀嚎、控诉。
整个天地,在这一刻死寂无声。
张子凡仰头看着这面血镜,他踏着烈火,一步步走上高空,仿佛行走在无形的阶梯之上。
他来到血镜之前,伸出那只燃烧着碧绿毒焰的手掌,轻轻按在镜面上。
“耶律尧光,今天,我不求胜,我只求——”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一个人耳中,“让天下,看见真相!”
话音落下,他掌心的毒焰轰然暴涨,瞬间点燃了整面血镜!
轰——!
血镜轰然炸裂,化作亿万点夹杂着冰晶与火星的碎片,如一场绚烂而悲壮的星雨,洒落在这片广袤的草原之上。
那碎片蕴含着无尽的怨念与真相,穿透了风雪,越过了山峦。
遥远的雁门关城头,正在警惕地注视着北方异象的守军将士们,亲眼目睹了那血色镜面炸裂的惊世奇景。
冥冥之中,他们仿佛听到了无数同胞的哭嚎与呐喊。
一时间,城墙之上,上至将军,下至士卒,竟纷纷朝着那异象传来的方向,单膝跪地,叩首悲鸣。
祭坛之上,风雪骤然变得狂暴,似乎要吞噬一切。
张子凡从空中坠落,单膝跪倒在熊熊燃烧的火焰中央。
他的气息已经微弱到了极点,生命力如风中残烛。
但他依旧用尽最后一丝力气,高高举起手中的断刃,指向铅灰色的苍穹。
“燕云百姓的骨,烧不灭!”他的嘶吼被狂风撕扯得支离破碎,“你们的盟约,压不住这口……压不住这口冲天的冤气!”
风雪彻底将他的身影吞没,祭坛上的大火也渐渐被风雪压制。
最终,万籁俱寂,只余下一片焦黑的废墟。
唯有在张子凡最后跪倒的地方,有一缕微弱的碧绿色火焰,在风雪的呼啸中顽强地跳动着,不曾熄灭。
它仿佛在宣告:火种已燃,只待燎原。
狂风卷起那缕残存的碧火,裹挟着无尽的寒意与一丝不屈的意志,飘摇着,挣扎着,越过一片狼藉的战场,朝着南方那座雄关的方向,缓缓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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