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京斩：十二时辰惊变 第13章【漕运黑幕（下）】

夜色浓稠如墨，将汴河码头白日里的喧嚣彻底吞没，只余下河水拍打岸桩的单调声响和远处零星灯火。巡逻的丐帮弟子提着气死风灯，呵欠连天地走过，光影在堆积如山的货箱间拉出扭曲的长影。

柳无骨，贴着潮湿冰冷的货箱阴影移动。她避开了那几艘可疑货船外围明处的守卫，绕到下游一处荒废的旧栈桥下。河水在这里洄旋，散发出淤泥和水草腐败的气味。

她记得白天隐约听到的啜泣声，似乎就是从这附近传来。目光扫过河岸，最终定格在一座半浸在水中的破旧仓库。仓库外墙爬满湿滑的青苔，一扇小侧门虚掩着，门轴锈蚀，几乎被遗忘。

屏住呼吸，她悄无声息地滑入门内。里面比外面更黑，空气滞重，混杂着浓烈的霉味和…一丝若有若无的、属于活人聚集的污浊气息。脚下地面向下倾斜，通向更深处的黑暗。

她摸出火折子，不敢点燃，只凭指尖触摸和极弱的视觉向前探索。通道向下延伸，似乎是通往地下的阶梯。越往下，那股污浊的气味越发明显，还夹杂着低低的、压抑的呜咽和呻吟。

她的心沉了下去。

终于，通道尽头是一扇粗糙的木门，缝隙里透出微弱的光亮和更加清晰的人声。她将眼睛贴近一道宽些的缝隙。

火光跳跃的景象，让她瞬间如坠冰窟。

门内是一个巨大的地窖，肮脏不堪。数十个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的人挤在一起，男女老少皆有，大多眼神空洞麻木。几个丐帮弟子手持棍棒，凶神恶煞地看守着。地窖一角，一个书生模样的人正被按在地上，一名丐帮小头目拿着份文书逼他按手印。

“摁了这契，就算你自愿北上垦荒！到了地方自有饭吃！”小头目狞笑着。

“不…我不是流民…我是读书人…我家在江宁…”书生虚弱地挣扎，声音里满是恐惧。

“呸！管你哪儿来的！到了这儿，就是流民！”小头目一脚踹在他身上，对旁边手下喝道，“帮他一把！”

两名弟子粗暴地抓起书生的手，蘸了红泥，狠狠按在那文书上。

柳无骨浑身血液都凉了。这不是招募！这是强掳！

她猛地缩回头，背靠着冰冷潮湿的墙壁，剧烈喘息。从怀中摸出炭笔和一张皱巴巴的纸片，就着门缝透出的微光，急速勾勒地窖内的惨状——拥挤的人群，凶恶的看守，被强迫画押的书生…

必须留下证据！

炭笔划过纸面的沙沙声极细微，但在死寂的地窖环境中，却显得格外清晰。

“什么声音？！”门内猛地传来一声厉喝。

柳无骨心脏骤停，瞬间将纸笔塞回怀中。

“砰！”木门被粗暴踹开，火光涌出，照亮了她惊惶的脸。

“抓住她！”那小头目一眼认出她不是帮中弟子，脸色骤变，厉声大吼。

柳无骨想也不想，转身就往通道外狂奔！

“站住！”

“截住她！”

身后脚步声、怒吼声、棍棒破风声骤起，迅速逼近。她冲上阶梯，冲出破仓库侧门，冰冷的河风扑面而来。但码头空地上，更多听到动静的丐帮弟子正从四面八方围堵过来！

退路被截断！她被堵在了河岸与货堆之间的狭长空地上。

最先追出的小头目面目狰狞，手中一根油光水滑的打狗棒挽了个棍花，带着劲风直劈她面门！这是丐帮绝学，力道刚猛，角度刁钻。

柳无骨赤手空拳，连连后退躲闪，险象环生。棍风扫过她的衣角，撕裂出一道口子。

“妈的！哪儿来的细作！找死！”小头目攻势更急，棒影重重，将她所有闪避空间封死。

眼看就要被逼入绝境，柳无骨眼角余光瞥见货堆旁一卷废弃的渔网，脑中电光石火般闪过秦九那崩断的冰蚕琴弦！她一直随身带着几缕备用！

生死关头，她猛地探手入怀，扯出那几缕近乎透明的冰蚕丝，手腕疾抖，以弹拨琵琶的巧劲灌注其中！柔韧的蚕丝瞬间绷直，带着细微的破空声，精准地迎向呼啸而来的打狗棒！

“嗤——！”

一声极轻微却令人牙酸的切割声响起。

那根坚硬的打狗棒，竟被看似柔弱的冰蚕丝从中生生割裂开来，断口平滑无比！

小头目只觉得手上一轻，前半截木棒啪嗒落地。他握着半截短棍，目瞪口呆地看着柳无骨手中那几缕微光闪烁的细丝，满脸难以置信。

所有围攻的丐帮弟子也被这诡异的一幕骇住，动作齐齐一滞。

趁这瞬间的迟滞，柳无骨猛地将手中断弦向前一甩，逼退近前几人，身体同时向后急纵，跃上旁边货堆，几个起落，便消失在层层叠叠的货箱阴影之后。

河风吹散了她身后丐帮弟子气急败坏的叫骂声。

她一路狂奔，直到彻底远离码头区域，才扶着一面冰冷的墙壁，弯下腰剧烈咳嗽，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

怀中，那幅匆忙绘就的草图，硌得她生疼。

下一章预告：火药坊暗藏杀机，唐门雷火直指枢密院。柳无骨再探虎穴，磁石妙用破飞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