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京斩：十二时辰惊变 第四案：骨佛吞针案 (延时毒杀 & 星图密信)02-01

2.骨佛吞针案（续）

黑水峪的风裹着血腥和沙砾，刀子般刮过沈砚的脸。他弃了倒毙的乌骓马，身形死死咬住前方戈壁深处那个亡命奔逃的灰色身影。每一步踏下，砂砾都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左臂的箭伤在剧烈奔跑中被牵扯，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腥的灼痛，但他眼中只有前方那抹灰影！

玉衡！枢密院的耻辱！三川口袍泽的血债！慧觉干尸口中的毒针！所有的一切，都指向这个叛徒！

灰色的身影显然对这片荒凉的戈壁异常熟悉，在嶙峋的怪石间穿梭腾挪，动作快得惊人，每一次转折都极其刁钻，试图利用复杂的地形甩脱追兵。他甚至在奔跑中反手甩出两支黝黑的袖箭！箭矢破空声尖锐刺耳，直取沈砚面门！

沈砚早有防备！身体猛地一个矮身侧滚！箭矢擦着头皮飞过，带起的劲风刮得脸颊生疼！他毫不停顿，右手长刀在地上狠狠一撑，借力弹起，速度竟又快了一分！距离在不断拉近！五十步！三十步！

前方，一座坍塌过半、只剩残垣断壁的黄土烽燧，突兀地矗立在戈壁的风沙之中。那灰色的身影毫不犹豫，一头扎进了烽燧幽暗的入口！

沈砚紧随其后，冲入烽燧！

浓烈的灰尘和朽木气息扑面而来，光线骤然昏暗。烽燧内部空间不大，遍地是坍塌的土块和断裂的木梁。灰色的身影正背对着入口，急促地喘息，似乎力竭，又似乎在……等待。

“周桐！”沈砚的声音，带着滔天的怒火和刻骨的恨意，长刀直指那个背影，“玉衡！你的死期到了！”

那灰色的身影缓缓转过身。

一张脸映入沈砚的眼帘。

清癯，苍白，皱纹深刻，唯有一双眼睛，锐利如昔，此刻却充满了怨毒和疯狂。正是枢密院甲字库失踪三年的老吏——周桐！那个以博闻强记、精于天文历算、被同僚戏称为“鬼算子”的周桐！

“沈砚……”周桐的声音嘶哑干涩，“没想到……竟是你……追到了这里……”他喘息着，嘴角咧开一个扭曲的弧度，“黑水峪……好一个口袋阵！北斗的星图……竟被你们……补全了？！哈哈……天意弄人！天意弄人！”

“天意？”沈砚步步逼近，刀锋在昏暗中闪烁着死亡的寒光，“是你卖国求荣！是你用星象害死同袍！是你用毒针残害高僧！周桐，三川口的血债！慧觉大师的命！枢密院的耻辱！今日，一并清算！”

“卖国？”周桐猛地咳嗽起来，身体佝偻，眼中却爆发出更炽烈的怨毒光芒，“我周桐……为大宋……耗尽心血！算尽天机！可得到了什么？！一个看库房的老吏！一个随时可以被丢弃的棋子！那些尸位素餐的蠹虫！那些窃取星图精华去讨好辽国权贵的败类！他们才该死！”

他猛地撕开自己胸前的灰色布衣！露出枯瘦的胸膛！心脏位置，一个狰狞的暗红色北斗七星疤痕，赫然呈现！疤痕新肉翻卷，显然形成不久！

“看到了吗？这是‘天枢堂’的烙印！”周桐的声音，充满了绝望的疯狂，“他们逼我！用我独子的命逼我！要么……打入大宋枢密院，为他们盗取星图密档！要么……看着独子被凌迟处死！我有的选吗？！哈哈哈哈！我周桐一生算天算地，却算不过人心狠毒！算不过这天杀的命！”

狂笑声在烽燧狭小的空间里回荡，凄厉而绝望。

“所以你就叛国？用我大宋将士的鲜血染红你的前程？！”沈砚的怒火几乎要将胸膛炸裂！刀锋因愤怒而微微颤抖。

“前程？哈哈……哪还有什么前程！”周桐的笑声戛然而止，眼神骤然变得无比怨毒和决绝，“他们答应我……只要拿到最后半幅‘天枢堂’总图……就放了我儿子……图……就在这烽燧碑下……”他猛地后退一步，靠在一块半埋在土里的、刻满风蚀痕迹的残碑上，枯槁的手指狠狠指向沈砚！

“但……你们毁了这一切！沈砚！韩琦！你们都得死！一起陪葬吧！”

话音未落！周桐眼中最后一丝清明彻底被疯狂吞噬！他猛地从怀中掏出一个黝黑的、巴掌大小的铁罐！罐口对着沈砚！拇指狠狠按下罐顶的一个机括！

嗤——！

一声尖锐刺耳的厉啸！罐口猛地喷出一大蓬浓密的、带着刺鼻硫磺与辛辣气味的墨绿色烟雾！烟雾，瞬间弥漫开来，充斥整个烽燧内部！视线瞬间模糊！

“毒烟！”沈砚瞳孔骤缩！屏住呼吸！身体本能地向后急退！

然而，就在他后退的瞬间！

噗嗤！噗嗤！噗嗤！

三声极其轻微、却清晰无比的利器入肉声！

不是袖箭！

是那三支刻着北斗七星和“癸卯荧惑”契丹文的金针！

周桐在按下毒烟罐机括的瞬间，竟用尽最后力气，将藏在指缝间的三根金针，狠狠射向沈砚！金针借着毒烟的掩护，快！狠！准！直射沈砚面门、咽喉、心口！角度刁钻得封死了他所有退路！这分明是玉石俱焚的绝杀！

沈砚眼中寒芒爆射！身体在毒烟弥漫中强行扭转！长刀在身前舞成一片光幕！

铛！铛！

两支射向咽喉和心口的金针被刀锋精准磕飞！

但第三支！射向面门的金针！距离太近！速度太快！角度太刁！沈砚的刀势已老！

眼看那点致命的金芒就要刺入眉心！

千钧一发！

沈砚猛地一侧头！

嗤！

金针擦着他的左侧太阳穴飞过！针尾在他颧骨上划开一道火辣辣的血痕！带起的劲风刮得眼角生疼！

噗！

金针去势不减，深深钉入他身后一根粗大的、半腐朽的梁柱上！针尾兀自颤动，发出细微的嗡鸣！

沈砚惊魂未定！毒烟已扑面而来！辛辣刺鼻的气味瞬间涌入鼻腔！他闷哼一声，眼前阵阵发黑！强忍着眩晕和窒息感，他猛地向后撞出烽燧！身体翻滚着跌入外面的风沙之中！

几乎同时！

轰——！！！

一声沉闷如雷的巨响，伴随着刺目的火光，猛地从烽燧内部爆发！巨大的冲击波裹挟着碎石断木，从门窗洞口喷涌而出！瞬间将沈砚掀飞出去！重重摔在数丈外的砂石地上！烟尘弥漫！

剧烈的爆炸！周桐引爆了藏在身上的火药！用毒烟和金针做最后的掩护！意图同归于尽！

沈砚趴在地上，剧烈地咳嗽着，口鼻中全是尘土和血腥味。他挣扎着抬起头，望向那已成一片火海的烽燧残骸。火焰在风沙中疯狂扭动，吞噬着一切。

结束了？玉衡……周桐……就这样化为了灰烬？

烽燧的残骸在烈焰中发出噼啪的爆响，浓烟滚滚，直冲天际。风沙裹挟着灰烬和焦糊味，扑打在沈砚脸上，带来火辣辣的刺痛。他撑着刀，艰难地从地上爬起，左臂的伤口在剧烈撞击下再次崩裂，剧痛让他眼前阵阵发黑，毒烟带来的眩晕感尚未完全消退。

他踉跄着走向那片火海废墟，目光，扫视着每一块燃烧的断木、每一处翻卷的泥土。周桐临死前的话在耳边回响——“天枢堂总图……就在这烽燧碑下……”

碑？那块他最后靠着的风蚀残碑？！

沈砚目光瞬间锁定！那块半截埋入土中、刻满模糊痕迹的石碑，此刻正被烈焰舔舐着边缘，发出噼啪的呻吟！

他顾不得灼人的热浪和呛人的浓烟，几步冲到残碑前！长刀猛地插入碑下的泥土中，奋力挖掘！

泥土混合着灰烬被翻开！一块尺许见方、厚度不足一寸的黑色石板，赫然露了出来！石板边缘极不规则，像是被硬生生从更大的石板上凿断！石板表面光滑，但此刻被泥土和烟灰覆盖。

沈砚一把抓起石板，用衣袖狠狠擦去表面的污垢！

火光映照下，石板上显露出暗红色的线条！

那是一幅图！

半幅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