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落华清宫 第82章他捂的不是耳,是听不见的心

雪落华清宫 少侠云飞 军事历史 | 历史传记 更新时间:2025-08-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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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宗闭目假寐时,鼻端忽涌进一缕熟悉的暖雪香。

那是玉棠惯用的龙脑香,混着雪水浸润梅枝的清冽,从前总在华清宫的暖阁里漫开——她晨起梳妆时,他总爱凑近些,看脂粉扫过她眉峰,闻这香从她鬓角、袖底、发间渗出来,像把整个冬天的温柔都揉碎了浸进去。

他喉间动了动,未睁眼便伸出手去。

果然触到一片柔软的狐裘,带着体温的毛絮扫过手背,接着是她指尖轻轻搭在他腕上:“陛下又踹被子了。”

他猛地睁眼,灯芯在铜盏里噼啪炸响,照见她立在灯前,月白锦袍外罩着他当年赏的玄狐裘,唇角挂着他最熟悉的笑。

她手里捧个青瓷碗,热气裹着药香腾起来,模糊了她的眉眼:“今日厨子寻到半块姜,熬了碗姜汤。”

他喉咙发紧,伸手去接。

指尖即将碰到碗沿时,那青瓷忽然泛起焦黑,热雾凝成灰屑簌簌往下落。

他扑过去要抓,满手都是冷透的炭渣,簌簌掉在狐裘上,将雪白的毛染成斑驳的黑。

“玉棠?”他声音发颤,转头去寻,榻边空无一人,只有那袭狐裘滑落在地,像团被揉皱的云。

帐外的雪粒子撞在竹帘上,碎成细响,他这才发现自己后背全被冷汗浸透,中衣黏在脊梁上,冷得发疼。

“陛下?”

高力士掀帘的动作极轻,可竹帘还是发出“唰”的一声响。

玄宗像被烫到似的缩回手,慌乱地去捂耳朵,指缝间漏出几不可闻的呢喃:“别唱了……别再唱《霓裳》了……”

高力士的脚步顿在帐前。

他看见陛下蜷在榻上,双手死死压着耳郭,指节泛白如骨,眼角还挂着未干的泪。

窗外忽然传来竹板击节声,混着风雪灌进帐来:“贵妃藏金走蜀道,天子夜夜梦梨园——”

是云十六的声音。

这盲眼的说书人不知何时混进了流民队,每日寅时三刻准要唱段《逃宫记》,词儿一日比一日扎心。

高力士叹了口气,上前半步,压低声音:“陛下,外头雪大,老奴给您添个手炉?”

玄宗的手微微松开些,却仍梗着脖子:“谁准他唱的?谁准……”话音未落,心口突然抽痛起来。

他想起昨夜梦里,玉棠缝补暗码诗稿时,白衣上那片暗褐血渍——不是脂粉,不是梅汁,是血。

同一时刻,隔壁帐中,玉棠猛地攥紧了锦被。

心口像是被人拿烧红的铁签子戳着,疼得她额角沁出冷汗。

这不是寻常的痛,是六感共频时的灼烧感——有人在附近,情绪如沸水般翻涌,恐惧、贪婪、侥幸绞成一团,刺得她太阳穴突突直跳。

她闭目凝神,顺着那股情绪溯源。

穿过帐外的雪幕,绕过堆着草料的偏房,最后锁定在驿舍西北角的柴堆后。

那里蜷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破棉袄露出棉絮,正盯着她卧榻下那口红漆木箱。

玉棠认得他。

昨日过渭河时,这孩子掉进冰窟窿,是她命小娥拿自己的锦帕给他擦脸。

此刻他手里攥着枚铜钱,指节发白,目光黏在红箱上,喉结动了动,像是在背什么话本子里的状词。

“小娥。”她声音发哑,“取半锭碎银来。”

小娥捧着银锭进来时,见她正以帕子捂着鼻子,帕子上洇着淡红的血。

“娘娘?”

“去柴堆后,把银子放在他脚边。”玉棠松开帕子,血珠顺着下巴滴在锦被上,“别让他看见你。”

小娥咬了咬唇,终究没多问。

她裹紧斗篷出去,不过片刻便回来,低声道:“放了。那孩子捡银子时,手都在抖。”

玉棠靠在枕上,闭眼苦笑。

红箱里哪有什么金子?

不过是件旧舞裙,和半卷《霓裳》残谱。

可流言传得比雪还快——说她藏了三车金锭,说她用金梳子梳头,说她每顿饭要撒三钱金箔。

这些话从长安传到蜀道,连个十二岁的孩子都信了。

帐外忽然传来细碎的脚步声。

玉棠睁眼,见高力士掀帘进来,手里攥着方旧绣帕,帕角绣着并蒂莲,是她去年赏给贴身宫女的。

“赵十三被老奴截下了。”高力士叹道,“那孩子攥着银子要去禁军帐,说要告发贵妃藏金换赏钱。”

“您怎么说?”

“老奴问他,‘你告发贵妃,可知要砍头?’”高力士蹲下来,替她理了理被角,“他说‘我只想要钱’。老奴便说,‘她已无钱,只剩一条命’。”他摊开手掌,绣帕上沾着草屑,“给了他这个,换碗热面吃。”

玉棠伸手去摸那绣帕,指尖触到高力士掌心的老茧。

“辛苦公公了。”她说着,忽然又有血珠从鼻孔涌出,染红了绣帕上的并蒂莲。

高力士惊得去扶她:“娘娘!”

“无妨。”玉棠扯出个笑,“六感用多了,罢了。”她望着帐外翻涌的雪,轻声道,“他呢?”

“陛下听见外头唱曲,又出去了。”高力士欲言又止,“陈将军跟着呢,许是劝着。”

玄宗确实在雪地里。

他踉跄着冲出帐门时,靴底打滑,差点栽进雪堆里。

云十六的竹板声更近了,混着孩童的啼哭:“马嵬坡前白绫悬,君王掩面泪涟涟——”

“住口!”他吼得声嘶力竭,雪粒子灌进喉咙,呛得他咳嗽起来,“谁准你唱她的名字!”

云十六盲眼转向他的方向,竹板在掌心敲出轻响:“老奴不唱人,只唱雪里的哭声。陛下听,这满营的哭,是百姓哭长安,是士兵哭爹娘,是——”他顿了顿,“是有人哭着,想把心掏出来,给天下人看个明白。”

玄宗抬手要打,手腕却被陈元礼攥住。

“陛下,”陈元礼的声音像块冰,“百姓已知长安陷了。若禁言,恐激民变。”

玄宗望着周围。

流民们裹着破被,缩在墙根下,目光或麻木或怨毒地扫过来。

有个妇人怀里抱着冻僵的婴孩,正用嘴哈着孩子的小手;几个士兵蹲在火盆边,拨弄着半根焦黑的萝卜。

他忽然觉得冷,比刚才触到炭灰时更冷。

“玉棠呢?”他喃喃问,“她在哪儿?”

陈元礼没答话。

他望着陛下发灰的脸,想起十年前在骊山,陛下带他猎鹿时的模样——那时陛下骑在马上,箭簇离弦时眼里闪着光,像把淬了火的剑。

可现在,那光早没了,只剩团混沌的雾。

玉棠是在这时走出帐的。

她扶着小娥的手,红箱抱在怀里,发间只插着根银簪,在雪地里白得刺目。

流民们忽然静了,士兵们也直起腰。

她走到火盆边,“咔嗒”一声打开红箱。

众人伸长脖子去看——箱底铺着层旧锦,上面躺着件月白舞裙,裙角绣着大朵的牡丹,花瓣边缘已经磨得起毛。

玉棠伸手进去,取出裙来,对着火光展开。

裙面上染着暗褐的血渍,像朵开败的花。

她从头上拔下银簪,刺破指尖。

血珠渗出来,她在裙上写下“金尽人存”四字,字迹歪歪扭扭,却比任何金箔都刺眼。

“云先生,”她将裙子递给云十六,“明日,唱这个。”

云十六抚着血字,盲眼里滚出泪来:“娘娘以命为墨,这曲子,老奴唱到死。”

玄宗站在风雪里,望着这一幕。

他听见玉棠的声音在耳边响,像当年在华清宫的回廊里,她踮脚替他理冠时的细语:“你捂得住耳,捂不住心碎。”他想伸手去抓,却只触到满手的雪,凉得刺骨。

当夜,破驿的油灯忽明忽暗。

玉棠靠在枕上,看着高力士替她擦去脸上的血。

“柳娘子的车帐,”她轻声说,“今日可添了炭?”

“添了。”高力士顿了顿,“柳娘子咳得厉害,怕是……”

“我知道。”玉棠闭上眼,“明日启程前,替我去看看她。”

帐外的雪还在下。

柳轻眉的车帐里,一盏油灯摇晃着,灯芯将尽时,映出她苍白的脸。

她攥着半幅旧帕,帕角绣着并蒂莲,和高力士给赵十三的那方,像是一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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