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本章开始听第54章玉蟾腹里藏刀声
玄宗返驾长安次日,晨雾未散时,兴庆宫正门前已跪了排朱衣通事舍人。
安庆宗捧着描金檀木盒立在阶下,雪水顺着他貂裘滚边滴在青石板上,凝成细小的冰珠——他等这刻等了三月,自安禄山在范阳密信传来玉蟾成的消息,他便日日数着沙漏算圣驾归期。
宣范阳郡王安禄山长子安庆宗觐见。通事舍人尖细的嗓音撞开宫门,惊得檐下栖鸦扑棱棱飞起。
李玄祯正倚在勤政殿软榻上,手边茶盏里浮着半片未沉的龙团凤饼。
他昨夜翻了半宿《古今异宝录》,为的就是今日这出胡儿献瑞。
听见安庆宗三字,他指尖在案上叩了叩,连茶盏都未放下:宣。
檀木盒掀开的刹那,满殿宫人倒抽冷气。
那玉蟾通身墨玉雕成,双目嵌着鸽血红宝石,蜷伏的姿态似睡非睡,腹下还雕着云雷纹——最奇的是玉蟾嘴中衔着颗拇指大的青玉珠,珠子表面凝着层薄霜,在晨光里泛着幽蓝。
此乃臣父得自塞北胡巫的镇国玉蟾。安庆宗跪行两步,额头几乎触到金砖,巫言此玉孕于雪山千年,腹藏机关,能吐白雾如云绕月,得之者可保国祚昌隆。
李玄祯的手指悬在玉蟾上方三寸处,迟迟不敢落。
他年轻时见过太多奇珍异宝,却从未见过这般通透的墨玉——那颜色像极了玉棠新染的螺子黛,又比螺子黛多了几分冷硬。试。他喉结动了动,声音发哑。
王奉先早候在旁,战战兢兢按动玉蟾腹下凸起的云纹。
只听咔嗒一声轻响,玉蟾口中的青玉珠突然转动,白雾从珠孔里细若游丝地漫出,先是一缕,再是两缕,转眼间便在殿中聚成团,裹着玉蟾如月下仙雾。
李玄祯笑出了声,伸手去抓那雾,却只触到一片凉润。好!
好个胡神献瑞!他转身拍了拍安庆宗的肩,传旨,玉蟾供于勤政殿侧殿,朕每日未时必来观雾。
高力士垂手立在廊下,望着殿中被白雾笼罩的玉蟾,喉结动了动。
他方才离得近,见那红宝石眼睛在雾里忽明忽暗,像极了当年突厥使者献给则天大圣皇后的蛊眼——那物件最后被姚崇烧了,说是邪祟入宅,必生祸端。
可如今...他摸了摸腰间的拂尘,终究把话咽了回去。
此时的甘露殿里,杨玉棠正倚在锦被堆中咳嗽。
她咳得太急,指节攥得泛白,帕子上的血渍洇开,像朵凋零的红梅。
春桃捧着参汤要喂,被她偏头躲开——她方才听见廊下两个小宫女碎嘴:听说那玉蟾吐雾时,殿里人都恍惚着笑,还说听见天乐呢。
轻眉。她用手语比了两个字,腕骨细得像根葱管。
柳轻眉是她新拨来的司乐女官,通得些手语。
见她招手,忙凑近些:娘娘可是问玉蟾?
奴婢方才去尚食局,听张典膳说,那雾里有股甜腥气,像腐了的青梅混着蜜。
玉棠的手指在床沿一扣。
甜腥?
腐梅混蜜?
她忽然想起十七岁那年,在华清宫飞霜殿遇刺。
刺客躲在帷幔后烧的梦骨藤熏香,不正是这股子味道?
那时她六感未退,隔着三重帷帐都能听见刀刃出鞘的轻响,可如今...她摸了摸自己发木的耳朵,喉间又涌上腥甜。
备轿。她用手语比得急,指甲在掌心掐出月牙印。
春桃急得直掉泪:娘娘昨儿才吐了半盏血,太医说动不得——话未说完,见玉棠瞪来的眼,到底闭了嘴。
是夜,勤政殿侧殿的宫灯熄得比往日早。
王奉先缩着脖子抱个铜手炉,在殿外回廊来回踱步。
他方才巡殿时,借着月光瞥见玉蟾腹下刻着些歪歪扭扭的符号,像极了当年随高公公去安西时见过的胡神咒——那些符咒专用来镇活人魂魄,被安西都护府明令禁止。
他刚要往高力士的偏殿跑,就被两个穿回鹘锦袍的侍从拦住。王少监这是去哪儿?为首的侍从笑得和善,手却按在他肩头上,太子宾客说了,玉蟾夜光乃天意,惊扰不得。王奉先喉结动了动,想起安庆宗昨日塞给他的金叶子,到底把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他摸着靴底的竹片——方才趁人不注意,把符咒形状刻在了上面——这东西,总得找机会交给高公公。
三更梆子响过,侧殿的锁头咔嗒轻响。
玉棠扶着廊柱站在阴影里,额角的汗把鬓发黏成绺。
她让春桃装病支开守夜宫女,又命柳轻眉引开巡逻的金吾卫,这才裹着件玄色斗篷摸了过来。
殿内很黑,只有玉蟾双目映着月光,像两点跳动的血。
玉棠扶着案几挪过去,指尖刚触到玉蟾冰凉的脊背,耳中突然针扎似的疼——她强运六感,听见极细的咔声从玉蟾腹内传来,不是机关转动,倒像是...有人在拨弄齿轮?
她摸出发间银簪,对准玉蟾腹下云纹的凹处猛刺。
簪尖触到硬物的刹那,整尊玉蟾突然震动。
白雾轰地从玉蟾口中涌出,比白日里浓了十倍,眨眼间便裹住了她的腰。
玉棠眼前发黑,鼻血啪嗒滴在玉阶上,却仍死攥着簪柄不放——她能感觉到,簪尖下有东西在动,是绢帛?
是符咒?
娘娘!高力士的声音从雾外撞进来。
他本在偏殿打盹,忽闻侧殿方向有异响,提着灯笼就冲了过来。
烛火穿透白雾时,正见玉棠歪在案边,衣襟前的血渍像朵正在绽开的花,而那尊玉蟾,竟裂开了一线缝隙,露出里面裹着的黄绢。
高力士抖着手展开黄绢,烛火映得他老脸煞白——上面用西域密文写着月出西极,胡王代唐八个字,每个字都浸着朱砂,红得刺眼。
他再看玉棠,见她指尖沾着血,在符咒上划了个歪歪扭扭的破字,人已昏死过去,睫毛上还凝着血珠。
传太医!
快传孙医正!高力士的嗓子都破了。
他抱着玉棠往殿外跑时,余光瞥见廊下站着道黑影。
安庆宗倚着朱柱,月光正照在他嘴角的笑纹上,像条吐信的蛇:美人垂死,尚能裂我机关?
可惜...他指节叩了叩腰间的玉牌,你叫不出声。
甘露殿的烛火彻夜未熄。
孙邈然捏着玉棠的脉,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娘娘这是强运六感,伤了心脉。他放下脉枕,声音发沉,恐难再醒。
春桃在旁哭得肝肠寸断,却没注意到榻上那只攥着染血帕子的手,小指微微动了动。
第五夜子时三刻,甘露殿的更漏刚敲过戊字。
春桃守着炭盆打盹,忽听榻上有极轻的响动。
她揉着眼睛抬头,正撞进一双漆黑的眼睛里——杨玉棠靠在枕上,目光亮得惊人,像寒夜里突然燃起的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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