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本章开始听铜纽扣在我掌心硌出几道红印,雨水顺着指缝往下滴。
老马夫递来的火把照得那些黑褐色污渍发亮,我凑近闻了闻——铁锈混着北境特有的苦艾草味儿。
把尸体抬到西厢房。我抹了把脸上的雨水,伤口被雨水泡得发白,这会儿才火辣辣地疼起来。
亲兵们抬着传令兵经过时,青石板上留下一道淡红色的水痕,像条歪歪扭扭的蛇。
西厢房临时改的验尸房漏雨,烛火在风里晃得厉害。
老军医掰开传令兵僵硬的手指时,指甲缝里的黑土簌簌往下掉。将军看这个。他用银刀尖挑起一撮土,烛光里闪着细碎的金粉,掺了朱砂的北境黑土,去年工部特制的。
我胸口突然发闷。去年冬至宴,皇上给丞相和几位重臣赐的就是这种掺金粉的盆栽。当时我站在殿外当值,听见皇上笑着说此土养人。
后背三支箭都淬了毒。老军医掀开白布,传令兵后心处三个黑洞周围泛着诡异的青紫色,但致命伤在咽喉这道勒痕。他手指划过尸体颈部,皮肉翻卷处露出森森白骨。
我攥着铜纽扣的手紧了紧。北境斥候营的纽扣,出现在本该在皇宫当值的御马身上。
外头炸开个闷雷,震得窗棂嗡嗡响。
马厩那边突然传来战马嘶鸣,接着是重物倒地的声响。
我冲出去时,那匹黑马正疯狂尥蹶子,铁蹄在青砖上擦出火星。
马夫缩在草料堆后头直哆嗦:突然就发了狂!
雨水顺着马鬃往下淌,我猛地抓住缰绳。马眼充血,鼻孔张得老大,喷出的白气里带着股药味儿。手指碰到马鞍时,湿透的皮革下有个硬物硌手。
将军小心!亲兵的喊声和闪电同时劈下来。
我侧身躲过马蹄,就势扯开鞍袋夹层——半张被血浸透的布防图粘在手指上,墨迹被雨水晕开,但边角那个朱砂指印鲜红得刺眼。
布防图右下角批注的准字,最后一捺收笔时习惯性上挑,和皇上批奏折的字迹分毫不差。
我喉咙发干,突然想起三个月前北境换防,皇上在御书房单独召见我两个时辰。
备马,进宫。我把布防图塞进贴身的油纸包,伤口渗出的血把纸边染红了。
亲兵欲言又止地看着我还在滴水的绷带,我摇摇头:用那匹枣红马,别惊动其他人。
宫门侍卫见是我,连腰牌都没查就放行了。
暴雨里的皇城像泡在水里的画,朱红宫墙褪了色似的发暗。
引路太监手里的灯笼被风吹得打转,光斑在湿漉漉的宫墙上跳来跳去。
偏殿门口站着个生面孔的侍卫,按刀的手势是北境军惯用的反握式。
我多看了两眼,他立刻侧身避开目光,脖颈处露出半截青色纹身——狼牙形状,和上月刺杀皇上的刺客一模一样。
李爱卿来了?皇上的声音从屏风后飘出来,听着比平日虚三分。我刚要行礼,他就摆手赐座,案几上的茶盏却被他袖子带翻了。
褐色的茶汤在奏折上洇开,正好淹没了北境两个字。
我盯着皇上摩挲玉佩的手——虎口处有道新鲜的擦伤,像是被弓弦勒的。
伤势如何?皇上目光落在我肩膀,眉头皱得恰到好处。
我故意让血渗过绷带:托陛下的福,太医给的药很见效。
屏风阴影里有人轻轻换了个站姿,衣料摩擦声像是北境特产的雪狼皮。
皇上突然咳嗽起来,袖口滑落时露出的绷带一角,缠法正是太医院独创的螺旋式。
北境风雪大,爱卿此去要多带御寒衣物。皇上推过来个锦盒,打开是颗夜明珠。
去年西域进贡的十二颗,皇上自己寝殿才悬了两颗。我接过时碰到他指尖,凉得像具尸体。
外头闪电划过,瞬间照亮屏风后那个模糊人影——腰间玉佩的绦子打着双龙扣结,和传令兵尸体上发现的缠箭绳手法相同。
我捏着夜明珠的手出了汗,突然听见自己心跳声大得吓人。
回府路上暴雨更急了,老马夫在角门等我,往我手里塞了块染血的绢布就匆匆离去。
借着闪电光,我看见绢布边缘残留着半句陛下密令......诛......,剩下的字被血糊住了。
我站在雨里攥着绢布,突然想起十年前第一次见皇上。
那时他还是太子,弯腰捡起我掉落的腰牌说:李天子?好名字。笑得真心实意。
马厩里那匹疯马突然又嘶鸣起来,声音凄厉得像在哭。
我抹了把脸,分不清是雨水还是别的什么。
转身朝皇宫方向行了个标准军礼,手放下时,指甲已经在掌心掐出四个月牙形的血痕。
我攥着染血的绢布站在雨里,指节发白。
枣红马不安地打着响鼻,喷出的白气混着雨丝糊在我脸上。
突然一道闪电劈过,照亮角门暗处——半截断箭插在门框上,箭尾的孔雀翎湿漉漉地耷拉着。
将军!亲兵老周从马厩方向跑来,蓑衣下露出半截卷轴,在马槽底下发现的。他声音压得极低,喉结上下滚动。
我展开卷轴,借着下一道闪电看清了兵部火漆印,封口处却被人用指甲挑开过。
马厩传来草料翻动的窸窣声。我猛地按住老周肩膀,两人屏息盯着声源处——是那匹疯马在啃食干草,可它嘴角分明挂着缕深蓝色丝线。
我蹲下身,从马齿间扯出半片衣料,金线织就的云纹在雨中泛着冷光。
禁军统领的...老周话没说完就被我捂住嘴。
远处宫墙传来三更梆子声,混着雨声听不真切。我摸到疯马腹侧有处结痂的伤口,结痂边缘整齐得像被匕首划开过。
回书房时烛台已经灭了,我摸黑从暗格取出北境舆图。
当血绢布铺在案上,缺失的诛字后面露出半个李字的撇捺。
窗外惊雷炸响的瞬间,我看见自己映在窗纸上的影子晃了晃——房梁传来瓦片轻碰的脆响。
将军要的热茶。管家老赵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却带着不自然的颤音。
我握紧案头镇纸,盯着门缝下漫进来的水渍——不是雨水,带着股腥甜的草药味。
书案突然震动,茶盏翻倒的刹那,我瞥见窗外掠过一道黑影。
孔雀翎箭破窗而入,钉在方才我站立的位置,箭杆上缠着双股金线——和屏风后那人腰间的绦子一模一样。
老赵冲进来时踩到了翻倒的茶盏,碎瓷扎进他脚掌竟没喊疼。
他递来的帕子角上绣着朵歪歪扭扭的梅花,针脚和我十年前在太子府当差时,替当时还是太子的皇上补的那件里衣一模一样。
雨声中突然混进马蹄铁敲击青石板的声响,由远及近。
我吹灭蜡烛时,看见血绢布上被茶水晕开的地方,渐渐显出一行朱砂小字:子时三刻,玄武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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