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如血,将天空染成一片绚烂的橙红色,余晖洒在大地上,把李澈的身影拉得老长。
他归心似箭,恨不得生双翅膀,立刻飞回李家村,将好消息告诉婶娘和明珠。
他的脚步匆匆,耳边只听见自己急促的呼吸声和心跳声,完全没注意到,身后一辆略显朴素的马车,正骨碌碌地碾着黄土路,不紧不慢地跟着。
车厢内,李世民撩起一角布帘,深邃的目光穿透暮色,紧紧锁住前方那道略显单薄的身影。
他放下帘子,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
此时,他能听到马车轻微的摇晃声和车辕前马匹的喘气声,感受到车厢内略显颠簸的震动。
“此子,当真有趣。”他轻声说道,声音在车厢内回荡。
长孙无垢端庄地坐在他对面,手中捧着一卷书,正是李澈当日在城门口所作的诗词。
她细细品味着,眼中满是欣赏。
她能闻到书卷散发的淡淡墨香,手指轻轻摩挲着书页,感受着纸张的纹理。
“陛下,这少年不仅诗才斐然,心思也颇为细腻。只是不知,他是否真如赵升所言,有经天纬地之才。”
李世民摆了摆手,示意她放下书卷。
“观其言行,确非池中之物。不过,是骡子是马,总要拉出来溜溜才知道。朕这次便要亲自去会会他,看看他究竟有几斤几两。”
“陛下圣明。”长孙无垢轻声应道,语气中带着一丝担忧。
“只是,陛下以真龙之躯,亲赴乡野,是否太过冒险?”
李世民哈哈一笑,“皇后不必担心,朕此番微服私访,只为寻觅贤才。再说了,有君羡在,不用担心安全。”说着,他转头看向车厢外,朗声道:“君羡,加快速度,争取在天黑前赶到李家村。”
车辕前,身着劲装的李君羡腰杆笔直,闻言立刻应道:“遵旨!”他手中马鞭一扬,清脆的鞭声划破长空,马车速度骤然加快。
他心里清楚,能让陛下如此重视的人,绝非等闲之辈。
李世民放下帘子,神情肃穆。
“此番前去,朕不以皇帝自居,只做一介寻常商人,你明白了吗?”
长孙无垢郑重地点了点头。“臣妾明白。”
一路颠簸,夕阳终于完全沉没在地平线下,夜幕降临。
马车外,黑暗渐渐笼罩大地,只有偶尔闪烁的星星发出微弱的光芒。
那寒冷的夜风透过车厢的缝隙吹进来,带着一丝凉意,吹拂在他们脸上。
马车驶入李家村,映入眼帘的景象,却让车厢内的两人眉头微皱。
只见村庄破败不堪,房屋低矮简陋,土墙斑驳,茅草屋顶也残缺不全,在寒风中瑟瑟发抖。
道路坑洼不平,污水横流,散发着阵阵恶臭。
村子里一片死寂,只有几盏昏黄的油灯,在风中摇曳,发出微弱的光芒。
那昏黄的灯光,在黑暗中显得格外孤独和凄凉。
“这……就是李澈所居住的地方?”
李世民脸色阴沉,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滋味。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心中的情绪,沉声道:“君羡,找个地方停下。”
马车缓缓停在一棵老槐树下,李君羡跳下车辕,警惕地环顾四周。
确定没有危险后,他才走到车厢旁,低声道:“陛下,已经到了。”
李世民点了点头,率先走下马车。
长孙无垢紧随其后,两人站在村口,默默地打量着这个贫困的村庄。
与此同时,李澈也终于回到了李家村。
他一路小跑,气喘吁吁地推开自家院门。
“婶娘!明珠!我回来了!”
院内,周柒正坐在灶台前,借着微弱的灯光缝补衣裳。
她能闻到灶台上木柴燃烧的烟味,感受到那温暖的火光。
听到李澈的声音,她连忙放下手中的活计,惊喜地站起身。
“澈儿,你回来了!一路奔波,饿了吧?婶娘这就给你做饭。”
“哥!”李明珠也从屋里跑了出来,一把抱住李澈的胳膊,高兴地说道:“哥哥,你可算回来了,我都想死你了!”
李澈摸了摸她的头,笑着说道:“傻丫头,哥哥这不是回来了吗?对了,婶娘,这次我回来,是要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
就在这时,院外突然传来一阵轻轻的敲门声。
笃、笃、笃……
声音不大,却在这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李澈一愣,疑惑地看向院门。
“这么晚了,会是谁呢?”他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亲切感,仿佛冥冥之中,有什么人在牵引着他。
他走到院门前,轻轻地打开了门。
门外,站着一对衣着朴素的夫妇。
男人身材魁梧,面容刚毅,一双眼睛炯炯有神,充满了智慧和力量。
女人则温婉贤淑,气质高雅,举手投足间,都流露出一种与生俱来的贵气。
四目相对,李澈心中猛地一跳,一股莫名的亲切感油然而生。
他觉得,自己仿佛在哪里见过这对夫妇,但一时之间,却又怎么也想不起来。
“请问,你们是……”李澈疑惑地问道,语气中带着一丝试探。
男人微微一笑,拱手说道:“这位小哥,我们是从远方来的商人,迷路了,想在这里打扰一晚。不知道是否方便?”
男人脸上堆满了歉意,目光却始终落在李澈身上,仿佛要将他看穿一般。
李澈眉头微皱,心中充满了疑惑。
这对夫妇的穿着打扮虽然普通,但举手投足间却透露着一股不寻常的气质,让人不敢小觑。
“这……”李澈犹豫了一下,正要开口拒绝,却见那女人从袖中掏出一小块碎银,递了过来。
“小哥,我们知道你们乡下地方不容易,这点银子,就当是我们的住宿费,你看行吗?”
李澈看着那块碎银,心中更加疑惑。
这对夫妇究竟是什么来头?
他们为何会选择来到这个贫困的小山村?
他们身上,又隐藏着什么样的秘密?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疑惑,脸上露出一丝笑容。
“几位请稍等,我这便去问问婶娘的意思。”说着,他转身走回院内,留下那对夫妇站在门外,等候着他的答复……
李澈转身的刹那,李世民的嘴角微微上扬,深邃的目光中,闪过一丝难以捉摸的光芒。
他心里想着,这少年在面对陌生人借宿时的犹豫和思考,都透着一股机灵劲儿,比他想象的,还要有趣。
他摸了摸下巴,轻声说道:“希望,你不会让朕失望……”
一阵凉风吹过泥墙的裂缝,带来了木柴燃烧的烟味和潮湿泥土的气息。
那烟味和泥土的气息,混合在一起,弥漫在整个院子里。
李世民化名商人黄,尴尬地站在门口,他那粗布衣服与他难以完全掩饰的帝王气度形成鲜明对比。
在他身旁,扮作孙氏的妻子向年轻的主人温柔地微笑着。
她目光敏锐,留意着这个陈设简陋的房间里的每一个细节——修补过的墙壁、破旧的木凳,还有一张草席上整齐叠放着的一条破旧毛毯。
一阵突如其来的强烈愧疚感刺穿了她精心维持的镇定。
李澈没有察觉到客人的真实身份,忙前忙后地为他们安排家里最好的座位。
“请坐,请坐。”他热情地招呼着,声音温暖而亲切,“别客气。我们这里都是普通人,但我们总是乐意给疲惫的旅人提供住处。”他把有缺口的茶杯“哐当”一声放在粗糙的桌子上,在安静的房间里,这声音出奇地让人安心。
李世民不太习惯这种朴素的款待,他微微皱了皱眉,坐到凳子上,坚硬的木头硌着他养尊处优的屁股。
他清了清嗓子,努力把眼前这个善良、慷慨的年轻人与他所听到的关于这个天赋异禀少年的描述联系起来。
他看着李彻忙忙碌碌的身影,心里开始琢磨,这样卓越的头脑真能在如此贫困的环境中成长吗?
就在这时,李彻的婶婶周绮从里屋走了出来,脸上满是忧虑。
她的目光落在李世民身上,眼睛瞪大了,手立刻捂到嘴上,一脸惊讶。
这个商人和她侄子长得惊人地相似,这让她脊背发凉。
她结结巴巴地打了个招呼,话都卡在了喉咙里。
“婶……婶娘,”李澈注意到她的不安,说道,“这是迷路的旅人,他们要在我们这儿住一晚。”
周染缓缓地点了点头,目光停留在李世民的脸上,脑海里思绪万千。
她感到胃里一阵紧缩,预感到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但又抓不住头绪。
一个清脆的童音打破了沉默。
“哥,我饿了。”李明珠拉着李彻的袖子说道。
她明亮的眼睛映着闪烁的灯光,看着哥哥,小脸上满是期待。
“啊,对。”李澈慈爱地摸了摸她的头发,“玩了这么久,你肯定饿坏了。我们还有昨天打猎剩下的狼肉呢,这可算是一顿大餐啦!”他朝她眨了眨眼,脸上洋溢着温柔,让整个房间都温暖起来。
提到狼肉,李世民不禁皱了皱眉头。
他和妻子迅速交换了一个眼神,彼此心照不宣。
他在凳子上不安地挪动着,粗糙的木头此刻就像带刺的王座。
李彻没有察觉到客人的不适,忙着在火上加热狼肉。
那狼肉在火上滋滋作响,散发出浓郁鲜香的气味,弥漫在小房间里,与木柴燃烧的烟味和潮湿泥土的气息混合在一起。
李明珠兴奋地蹦来蹦去,肚子饿得咕咕叫。
当肉在火上滋滋作响时,李明珠的注意力被桌上一本装订整齐的小书吸引住了。
她拿起书,手指顺着封面上陌生的字摸了摸。
“哥,”她好奇地问道,“这是什么?”
李澈背对着他们,正在照看炉火,微笑着说:“啊,那……那可是个特别的东西。是我一直在写的。它叫《三字经》……”
他转过身,筷子上夹着一块煮好的肉,正要递给妹妹。
但话到嘴边却停住了。
李世民和他的妻子正盯着李明珠手里的书,脸上满是惊讶,还有……其他的神情。
那是一种他无法理解的神情。
摇曳的灯光在他们脸上投下奇怪的影子,让他们看起来几乎……有帝王之相。
“那本书,”李世民开口了,声音低沉而有力,商人的伪装下隐隐透露出帝王的威严,“你……你从哪儿得到的?”
这朗朗上口的韵律,浅显易懂的道理,简直是启蒙的至宝!
李澈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闲来无事,自己随便写写。”“随便写写?!”李世民心中波涛汹涌,这要是“随便写写”,那那些饱读诗书的大儒岂不都白活了?!
他的心里开始对李澈的才华有了更深层次的认可。
长孙皇后也对这《三字经》赞不绝口,她看着李澈,眼中满是欣赏。
这少年,不仅有才华,还如此谦逊,真是难得!
李澈又拿出自己酿制的葡萄酒,说是给客人解乏。
那葡萄酒的香气,在房间里弥漫开来,带着一丝淡淡的果香。
李世民浅酌一口,只觉得酒香醇厚,回味无穷,比宫中的御酒还要好上几分!
他能感觉到葡萄酒在口中的醇厚口感,也能体会到李澈的用心。
他看向李澈的眼神,越发意味深长。
是夜,李世民躺在简陋的客房里,却怎么也睡不着。
那简陋的床铺,让他感觉很不适应。
他脑中不断浮现李澈的身影,这少年,身上似乎藏着许多秘密……或许,朕该好好查查他的底细……他转头看向窗外,明月高悬,繁星点点,一切显得那么静谧,却又暗流涌动。
而躲在暗处的李君羡,也默默地将这一切记在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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