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本章开始听晨光微露,楚逸尘站在后院桂花树下,手中捧着那只斑驳的老搪瓷盆。
铁皮早已锈蚀得不成样子,边缘卷曲如枯叶,轻轻一碰便簌簌落下碎屑。
他蹲下身,用清水一遍遍冲洗,指节因用力而泛白,仿佛在洗的不是一只锅,而是某段沉入岁月深处的记忆。
水滴顺着盆底滑落,混进泥土。
他将它轻轻埋进树根旁,覆上松软的土,又从墙角搬来一块青石,立在原处。
石面无雕饰,只用刻刀一笔一划凿出七个字:“此地曾有粥香”。
风穿过院墙,拂动檐铃,三声轻响,像是回应。
当夜暴雨倾盆,雷声滚滚如潮,整条巷子淹没在雨幕之中。
人们蜷缩屋内,听着屋顶噼啪作响,恍惚间竟觉天地都在崩塌。
可就在这狂澜之夜,楚逸尘未曾合眼。
他坐在堂前,听雨打芭蕉,数着心跳,如同当年她教他的那样——停一次,听一次,等一次。
清晨雨歇,天光初透。
邻居们推开窗,惊讶地发现,那棵老桂花树根旁,竟冒出一株野姜花。
花瓣洁白带紫,沾着雨水微微颤动,像极了呼吸。
没人记得这里曾种过什么,更无人知晓这花从何而来。
唯有楚逸尘静静伫立片刻,转身走进厨房,取出一只新陶碗,素胎粗釉,未加彩绘。
他将碗放在灶台原位,不点火,不煮粥,只是每日清晨擦拭一遍,如同供奉某种不可言说的信仰。
可奇怪的是,没过多久,有人开始悄悄往碗里放东西。
先是几粒米,裹在旧布包里;后来是一片花瓣,带着山野气息;再后来,是一张折得方正的小纸条,上面歪歪扭扭写着:“妈妈说,要等三次才好吃。”
那些孩子不认识他,也不知这院子曾升起过多少次乳白蒸汽,但他们似乎本能地知道——有些等待,不该被遗忘。
楚逸尘从不追问是谁放的,也从未道谢。
他只是每天照常摆好陶碗,然后坐在门前竹椅上,看日升月落。
偶尔有孩子路过,怯生生看他一眼,他又会轻轻点头,目光温和得像晒暖的石阶。
而在千里之外的市重点中学,高考前最后一周,班级举行减压活动。
班主任提议每人写一封信给未来的自己。
学生们低头书写,笔尖沙沙作响。
有人写下梦想大学,有人许愿爱情圆满,唯独朵朵交上来一张空白纸。
老师皱眉翻开背面,只见中央画着一口简陋的锅,圆腹、短柄,锅盖上方用铅笔写着三个小字:“等三次。”
“这是什么意思?”老师问。
朵朵笑了笑,没说话。
可当晚自习结束铃响,全班同学却没有起身离开。
他们默默站起,整齐地对着空荡荡的课桌做出一个动作——双手虚握锅盖把手,缓缓上提,随后低头,轻轻吹气。
“好了。”几十个声音同时响起,轻得像风,却又沉重如誓。
走廊监控拍下了这一幕:几十个少年静立教室,眼神专注,仿佛真有一口热粥摆在面前,等着被分享、被品尝。
视频传上网后,评论区沉默许久,终于有人写道:“我们没见过她,但我们都在等。”
西北高原的特教学校里,王老师退休当天,校长请她在礼堂留下一句寄语。
她没去礼堂,径直走向厨房。
打开橱柜,取出那只巴掌大的小锅,锅柄上的盲文已被摩挲得发亮。
她添水、淘米、点火,动作缓慢却坚定。
学生们围在一旁,安静地看着。
粥将沸时,她忽然停下,关掉炉火,静置三分钟。
时间一秒一秒流过,没有人催促,也没有人提问。
三分钟后,她转身离开,头也不回。
裙角扫过门槛,消失在阳光尽头。
学生们默默接过粥碗,一人一口,传遍全校。
那一整天,校园里没有一句话,只有咀嚼的声音和眼角闪动的光。
多年以后,这群学生创办了全国第一家“无声餐厅”。
菜单首页印着当年那段录像截图:王老师背影挺直,炉火微红,锅盖紧闭,时间定格在那三分钟的寂静。
标题写着:“有些味道,耳朵听不见,心却尝得到。”
西南群山深处,寨子里的藤架下,白归已在此度过第十个冬天。
每一年春荒最难熬时,她都会支起陶罐,用芭蕉叶盛米,以发酵草堆温养,耐心数着“一、二、三”,重启三次,唤醒大地最后一丝生机。
族人不再质疑,反而学会了在风暴来临前静坐,在绝境中等待。
然而某个清晨,炊烟未起,门扉半开。
屋内空无一人,唯余案上一本手抄食谱,用植物汁液写在树皮之上,字迹清瘦如风。
翻开第一页,没有技法,没有配方,只有一行小字:
“当你读到这些字时,我已经走得很远了。”第445章风说它记得(续)
西南群山深处,晨雾如纱,缠绕在藤架与木楼之间。
白归的小屋依旧静立崖边,门扉半开,仿佛主人只是出门汲水未归。
可屋内空无一人,唯案上那本树皮手抄食谱静静摊开,植物汁液写就的文字在微光中泛着幽绿,像叶脉里流淌的生命。
族人围聚不语,翻看那书——没有火候,没有配方,只有“春分前风自南来,谷种闭目三日”“秋收后北风轻叩,灶台须空三夜”这般玄之又玄的句子。
有人皱眉:“这算什么秘诀?”可长老却沉默良久,最终命人将书供于祖堂,依言而行。
翌年春荒,暴雨连月,邻寨饥馑四起,唯此村未动存粮。
只因播种前,全村静候三日,听风辨向,待土息复苏才下种。
秋时稻穗低垂如金浪,颗粒饱满胜往年。
十年间,这片曾靠天吃饭的贫瘠山地,竟成全国生态农业典范,专家纷至沓来,追问其道。
记者采访族长,老人拄杖立于田埂,目光越过层层梯田,落在远处袅袅炊烟上。
“我们不做最快的饭,”他缓缓道,“只做最暖的饭。”镜头顺势扫入厨房角落——一只破砂锅静静立着,锅盖积满尘灰,蛛网横斜,却无人敢碰,仿佛那是某种不可惊扰的圣物。
而在地球另一端,非洲难民营的夜晚正被星光点亮。
小七赤脚穿行营地,巡查孩子们的睡铺。
忽觉风停,万籁俱寂。
他抬眼望去,空地上竟站满了少年,每人手中捧着粗拙泥碗,面朝东方,肃然伫立。
“怎么了?”他低声问。
一个孩子回头,眸子映着银河:“今晚风特别慢,像是在等人。”
小七心头一震。
他仰头望天,星河浩瀚,风拂过耳际,竟似带着一丝极淡的米香——虚幻得如同错觉,却又真切得令人心颤。
他忽然想起什么,颤抖着手探入怀中,掏出那只残破的搪瓷杯。
边缘卷曲,釉面剥落,是楚逸尘临别时塞进他掌心的旧物。
“拿着,”那时他说,“有些东西,烧不坏。”
此刻,他举杯迎风,声音轻如呢喃,却一字一顿,清晰如誓:
“一、二、三。”
话音落,万里之外,楚逸尘正立于窗前。
夜色渐退,天光微明,他看见一朵野姜花被风吹起,打着旋儿,轻轻撞上邻居家院墙根,花瓣贴着青砖滑落,无声无息。
他嘴角微扬,低声回应:
“嗯,这次没人点火,但它热了。”
窗外,万家灯火次第亮起,无数人家的厨房里,锅盖在无人注视中轻轻震颤,如同心跳。
而在楚家老院的桂花树下,昨夜埋下的搪瓷盆原址,泥土悄然拱动——一缕细嫩的白色根茎,正悄悄探出头来,顺着墙根蔓延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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