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唐风云志 5 进宫见皇帝

三人纵马向前，走了一天一夜，只走的人困马乏，进程渐渐慢了下来，南宫岸提议露宿一晚，也好叫马匹休整歇息，商议之后，决定由二哥守夜戒备，我和苏亭去休息，行军露宿本是军中寻常事，我二人也不谦让，倒头沉沉睡去。

一夜醒来，继续向前，到了第三天晚间，刚好遇到村镇，三人寻了一家客栈投宿，吃罢饭，苏亭叫我们歇息，他来守夜，我却不知为何，困的头昏脑涨，亦没有推辞便和南宫岸上床睡去，苏亭取把椅子，坐在门内守夜，这一晚我睡的昏天黑地，早上醒来，只觉得头晕恶心，看二哥南宫岸也是脸色苍白，只道是连日赶路，身体疲乏之故，也没在意，到了第五日午后，三人终于到了咸阳，初到国都，我顿觉自己眼界大开，咸阳之繁华远超我的想象，车马川流不息，人群络绎不绝，八街九陌，店铺林立，那些官员府邸更是庞大恢宏。。。。。。

苏亭识得蒙毅将军上卿府路径，带着我俩径直而去，到了府门，只见上卿府门楼高大，雕梁画柱，十分雄伟奢华，苏亭上前告进，门人却认识他，赶忙上前施礼道:

“是苏先生到啦，几年不见，先生一向可好？”

“胡兄弟好，一晃有三年多不见啦，我们奉上将军差遣，前来求见蒙毅将军，胡兄弟代为通禀一声吧！”

“苏先生来的不巧，上卿大人随陛下出巡，已经走了四天啦。”

“咦？怎么会这样？来时我家上将军说陛下本月十八才出巡，怎么日期提前了吗？胡兄弟，府中护卫统领熊布大哥可在吗？”

“熊布将军以及夫人公子也跟随我家将军一同前往了，苏先生先请进府，我去安排食物住处。”

“有劳胡兄弟了。”

吃罢晚饭，我们三人围坐商议，若就此返回上郡，非但误事，亦显得我们无能，那皇帝车驾逶迤庞大，行进速度应该不会太快，快马加鞭或许很快就能追上，三人决定明日一早动身去追寻车驾仪仗，找到蒙毅将军，献上礼物完成使命。

天还没亮，我们便出了上卿府，策马疾行，朝会稽方向追去，直追到第六天时，才听路人说皇帝车驾就在前方不远沙丘行宫停留休整，三人心中大喜，快马向前赶到了沙丘城门，苏亭向守城军士问明了蒙毅将军住处，径直到了住所求见，门人慌忙进去通禀，不消片刻，只见一虬髯大汉大笑着出门迎接，脸颊上刺着青郁郁的乌鸦图案，乃是我的结义大哥熊布。

熊布年龄大我二十多岁，本是故楚国人氏，乃是楚国名门英氏一族，早年间为报仇杀了当地豪强，从此流落江湖，因为熊姓是楚国国姓，故此假名熊布，后来被官府拿住判了黥刑，脸上刺了囚字，押解到咸阳做了苦役囚徒，给始皇帝修建宫殿的时候，得遇蒙恬将军，将军见他有武艺，又不是奸邪之徒，便救助他脱了困，从此就跟随在蒙氏兄弟身边，后来上将军去西北边塞征讨匈奴，熊布也跟了去，做了上将军的近卫统领。

上将军常说，乌鸦渡昆仑弱水为西王母取食，是义禽，又反哺以奉养双亲，乃是孝鸟，因此称呼五营近卫军为“乌鸦兵”。我们弟兄五人，身上都有乌鸦图案的刺青，营中军士有立战功者，也尽有这样的的刺青，视之为荣誉，熊布早年受过黥刑，脸颊上刺着“囚”字，多年来一直以此为辱，索性就把乌鸦图案刺在了脸颊胡须之间，遮盖了黥字。他跟随蒙氏兄弟最早，虽然做了卫队统领，却一直以家奴自居，所以对两位将军一直都以公子相称，没有改口，前些年皇帝特许蒙毅将军组建亲兵卫队，上将军便委派熊布带了天字营五百军士，跟随毅将军到了咸阳。

“苏先生，二弟五弟，哪阵风把你们吹来了，不想我们兄弟在此相聚？”

熊布见我们前来，欢喜之极！

“大哥，上将军差遣我们到咸阳，有要事禀告毅将军，谁知错过了时间，在咸阳扑了空，我们追了好几天方才到得此处。”

“二公子吩咐我出来接你们，快随我进内宅参见。”

熊布转身带我们进了宅院。

一行人进了内室，见过了蒙毅将军，我们把长公子礼物书信等交付给了毅将军，我亦把秦筝交给了他，毅将军询问了上将军近况和上郡军情，又吩咐熊布去安排了食物住处，我们几个疲惫不堪，一觉睡到日头偏西，熊布大哥来请，说是毅将军给我们三人接风，三人收拾停当前去赴宴，毅将军平易近人，并不把我们当做下属，和我们侃侃而谈，气氛欢愉，席间提及我要留在他身边一事，毅将军对我说道:

“子原，今日你不要贪杯，少饮些酒，明天你随我一起进宫去见皇帝陛下，上郡诸多事宜我也不甚了解，陛下若有询问，你也好替我作答。”

“将军，子原是个粗人，去参见皇帝这可是大事，我担心失了礼数，反倒要叫您难堪，不如让苏先生随您前去吧？”

毅将军微微一笑:

“子原，我叫你随我进宫，一者是预备陛下询问上郡军务，再者，大哥信中吩咐我安排你和阿葭的婚事，阿葭却还有一重身份，她乃是陛下义女，如今要出嫁，肯定是要禀告陛下知道的，你进宫见驾亦是迟早的事，明日一举两得，倒省却了日后安排，你只管随我前去，不必作难！”

一旁苏亭和二哥也出言安抚我，只管听从毅将军安排，我心中忐忑，世人能见到皇帝的有几个？当初陛下出巡上郡，我们都没机会见到，我一介武夫，生怕失了礼数，但想想也没有别的办法，只好硬着头皮点头答应。

次日一早，毅将军叫人给我送来一身红色锦袍，我沐浴更衣收拾停当，跟随毅将军车帐去往沙丘行宫，进了宫门，毅将军叫宫廷內监进宫通禀，我们二人在外等候，我抬眼观看，这沙丘宫雕梁画柱，富丽堂皇，比起咸阳那些豪门大宅更加雄伟壮观，我小声问道:

“将军，这沙丘是个小地方，陛下为何在此建了这么大一座行宫呢？这宫殿好气派啊！”

“子原，你有所不知，这沙丘宫并非陛下建造，此地从前是赵国地界，这座行宫乃是昔日赵武灵王所建，那赵武灵王胡服骑射，也算得上一代明君，只是晚年做了一件糊涂事，结果引发宫变，赵王竞被活活饿死在这沙丘宫中，这宫殿虽说雄伟富丽，我却觉得是个不祥之地，如今陛下抱恙在此，我总觉得心中不安，但愿陛下尽快康复，能早日返还咸阳！”

我二人正说话间，一个內监高声传唤:

“陛下有旨，宣蒙毅子原觐见！”

我们二人忙起身跟随內监进了内宫，径直到了一间宽敞的屋子，屋内陈设考究，香烟袅袅，迎面映入一张挂着惟帐的大床，只听帐内有人说道:

“蒙毅，你来啦，有什么事情吗？”声音苍老却不失威严。

毅将军赶忙下跪回答，我也跟着跪在了他的身后。

“陛下，蒙毅恭喜陛下，今有长公子扶苏殿下委托臣进献陛下宝物一闸，另有书信一封，宝物书信我已带来，愿陛下江山永固，千秋万载！”

“嗯，蒙毅，你把东西呈上来吧，放在朕的床头，来人，给蒙毅取个座位，扶我起来，我看看扶苏进献的是什么宝贝？”

一旁內监呈上礼物，又取了个圆凳放在毅将军身旁，毅将军谢恩之后起身坐下，又示意我也起来站在他的身后，大床惟帐打开，內监扶着皇帝坐了起来，我悄悄看了一眼，只见皇帝头发花白，苍老憔悴，但其病容却难掩威严庄重，当真有气吞山河的气势，我不敢直视，只在毅将军身后垂首站立，过了片刻，想来是皇帝看罢了长公子的书信礼物，开口说道:

“蒙毅，你猜一下，扶苏送来的是什么宝物？”

“陛下，微臣怎能猜的到。”

“是不死药，扶苏信中言说，服用此物之后即可长生不死，朕半生苦寻不到的东西，扶苏居然找到了，也真难为他了，蒙毅，你相信这世上有不死药吗？”

毅将军开口答道:

“陛下，近日您身体微恙，长公子却在此时进献不死仙药，想来此乃天意啊，陛下得了宝物，定能长生不老，正是我大秦之福，蒙毅恭贺陛下了！”

“哈哈哈哈，蒙毅，你是个绝顶聪明的人，居然也相信这些神鬼怪力之事，朕从前糊涂，总想寻找仙人仙药以求长生，结果反被那些方士儒生哄骗戏耍，现在想起来，何等荒谬，回想朕这一生，扫平六国，合并天下，征南越，驱匈奴，开北疆，拓西南，书同文，车同轨，行同伦，币同制，朕的功绩前无古人，以后还会有来者吗？固然千年万年之后，黎民难道能忘了朕？朕若长生，难道扶苏也能长生，万民也能长生吗？千万年之后，世人都还能记着朕的功绩，那活着或是死了，对朕来说又有什么区别呢？”

毅将军连忙说道，

“陛下德兼三皇，功过五帝，绝非凡人，陛下定能长生不老，福寿万年！”

“长生，长生，我若是能长生不死，怕是很多人都要急死啦！”

皇帝说罢，惨然一笑。又开口问道:

“蒙毅，你身后的年轻人是哪个啊？”

“回禀陛下，这是我兄长制下的校尉子原，长公子的礼物就是由他护送至此的，我兄长有书信吩咐我，想把舍妹蒙葭许配子原为妻，蒙葭乃是陛下义女，臣不敢擅自主张，故此带子原进宫来参见陛下。”

“子原？我知道这个名字，本以为是个老成将领，不想竟然如此年轻，蒙恬结好异族荤周，子原是有功劳的，年轻人，朕说的对吗？你抬起头来，朕看看阿葭的小夫婿样貌如何？”

我心中一惊，结盟荤周部族是最近才发生的事情，不想千里之外的皇帝竟然已经知晓了，着实出人意料，我不敢迟疑，忙上前一步，抬头看向皇帝。

“嗯，年轻人意气风发，好一表人才，正是阿葭的佳偶啊，朕看你的样貌倒很像朕的一位故人，这婚事朕准了，子原，结好荤周胡人这件事你做的很好，自古攻城易而攻心难，你们联盟异族，就能免去许多刀兵，功劳不小，不愧是蒙恬栽培出来的干将，前程可期，来人，去吩咐赵高，安排人去咸阳繁华之地造一座府宅，百姓嫁女还要陪嫁呢，朕要给阿葭安排座宅院做嫁妆！”

内监赶忙出去传旨，毅将军亦起身谢恩，皇帝又说道:

“子原，蒙恬很快就要回咸阳了，日后你跟着他们兄弟，好好为大秦出力，自会前程大好的，日后莫负了阿葭，不然的话，朕不饶你。”

我赶忙躬身称是，皇帝又说道:

“如此最好，子原你先下去吧，蒙毅留下，朕有事情安排你去做。”

我上前下跪谢恩，又缓步跟随內监退出了宫室，內监把我带到宫门旁的耳房中，奉上了茶水，叫我在此等候蒙毅将军，我坐在房中，回想方才的情景，世人都传言始皇帝穷奢极欲，独裁暴虐，又好大喜功，今天见了，好像并非传言所云，皇帝倒是更像一位威严长者，想到他说上将军就要回咸阳，心中不免高兴。。。。。。

我在耳房等了一个多时辰，依旧不见毅将军出来，却见一个內监走了进来，躬身说道:

“将军，上卿大人吩咐，他有要事暂时留在宫中，叫将军先行回府，不必等他了。”

我忙起身还礼，然后出了行宫回到了住所，我把宫中之事细述给了熊布等人，众人心下安然，苏亭和二哥也开始打点行装，只等毅将军回来，他们就辞行回上郡复命，哪知一直等到天黑，毅将军依旧没有回来，几人赶忙询问熊布，熊布道:

“以往二公子进宫，也偶尔会留宿，只是都会派人回来通知，今天这种情形却是从没有过，不妨，我久随二公子身边，宫中多有熟识的内监，明早我去打探消息，便知分晓。”

第二天中午时分，熊布慌慌张张的回来，对我们说道:

“几位兄弟，恐怕不好了，宫中太监传出消息，说二公子触怒了陛下，已经被押往代郡囚禁候审了，却还有人说，陛下生了病，安排二公子回咸阳去祭祀山川祈福了，只是不知道哪条消息是真的，诸位兄弟暂且在此等候，我再去找人打探虚实！”

我三人无可奈何，只得继续等待消息，却不曾想，一连两天，不但毅将军没有回来，连熊布也没了踪影，几人万分焦急，不知何去何从，商议之下，决定放开信鸽，把此间情形通禀给上将军，然后由苏亭前往代郡探听毅将军消息，我和二哥在此继续等候，事到如今，别无他法，我们写了三封密信，简单描述了此间情形，绑缚在信鸽脚上放飞了信鸽。

古时军中有重要的军情事务，经常会使用飞鸽传书，鸽子的飞行速度很快，不用一日，就能从千里之外飞回，但是训练信鸽是件漫长艰难的事，鸽奴要把鸽子从小安置在固定的鸽巢饲养，然后拿出十里，二十里，直至百里千里之外，再将其放开，利用鸽子恋家归巢的特性，不断训练，才能达到传递信息的作用，但古时候交通不便，训练一批信鸽往往要一两年之久，而且因为鸽子是夜盲鸟，在外过夜的时候很容易被狼鼠鹰隼袭击，损失的概率很高，因此，要把一批幼鸽训练成为合格信鸽，成功率最多十之二三，到了传递信件的时候，同一件事往往要写两三份信件，把两三只信鸽同时放飞，以免信鸽不能飞回而误了事。因此，信鸽在当时是极其珍贵的东西，不到十分紧要的情形，一般是不舍的用的，如今我们遇到了天大的事情，索性把三只鸽子一起放归，以确保消息安然送达。

苏亭收拾好行装，便出发去往代郡，临行前约定，若是代郡没有毅将军消息，他便直接回上郡去见上将军。

苏亭走后又过了一日，有宫中太监来通知，叫毅将军家属从人收拾好行李物品，皇帝车驾要返回咸阳，正收拾间，毅将军夫人安排奴仆来找我，竟然把那架秦筝交还给了我，说是让我代为保管，等回到咸阳再做理论，我心道毅将军或许真的提前回了咸阳，一时间云山雾罩，不明所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