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龙游记 第9章 两相罢战

戌时末，一道黑影躲过各种明暗哨潜入了天龙教的宅院里，“呼…这帮小子还真不能小看，”以唐浩的轻功身法寻常潜入个什么地方哪怕是皇宫也是易如反掌，但这小小宅院却让他多费了些手段。

幸好，唐浩动用了《孙武军争》中的难知如阴一式，现在的他顺利进入天龙宅院，这里跟皇宫最大的不同就在于皇宫虽戒备森严但同时范围却也更大，所以相较而言，在这小小不起眼的巷子和宅院中要避开天龙教的明、暗耳目，反而更难了些。

“让我来看看，你们这一老一小两个坏东西在搞什么鬼，”远远就看到龙尊和紧那罗在商议着什么，唐浩悄悄地潜了过去。

“陈叔，”龙尊丝毫没有察觉有外人潜入，他正在跟紧那罗商议泉州府内大商的事，“今日又去探了两个商贾，看上去也不像是那赵修的狗。”

“嘿嘿，原来还有种事，”夜深人静，两人的对话被唐浩听得一清二楚，不过似乎他依旧不准备动手，而是继续偷听屋子里的对话。

“少主，这事原本就不易，”紧那罗恭敬地立于龙尊身旁，“老主公也说能找到固然好，若是找不到也随他去了，来日大军起事，浙闽两地朝堂的府库、富商的私产，咱们自取便是。”

“呸！”唐浩心里啐了一声，这帮做着复国梦的疯子竟然想边打边抢，“就这还想复他个什么燕国？”唐浩虽然对朝堂之事或者是称雄天下没兴趣，但他也知道这种事也得靠天时地利人和，而这所谓的人和便是“民心”。

但从那主仆二人的对话里，唐浩丝毫没有听出他们对庶民百姓有哪怕一点点的关心，可以说，这慕容氏父子连带身边的仆从手下都是彻头彻尾的疯子。

屋内的对话还在继续，而唐浩则暗暗聚劲于双手准备给那对主仆来个“天降惊喜”，正当他在等待最适合动手时机的时候，却硬生生因为里面传来的一句话而忍了下来。

“父亲此刻应该已经在上京城了，”龙尊算着时日，“只是那辽人也不可信，说是开春后用兵…”以利结盟的天龙教与辽国本就没有任何信任度可言，龙尊深知个中滋味。

“等夜叉回来，少主便可带她动身北上，”紧那罗回答道，“至于福州矿洞一事，无论查不查得到，都不能误了与老主公之约。”

“哟？”唐浩脑子里盘算着，那慕容老贼此刻人在辽国上京，而且与辽国朝堂勾结在一起，要把这老东西找出来并不容易，现在听起来这个慕容小贼也不会久留，似乎是还要在什么地方跟他老子汇合，既然这样的话，现在还真不是动手的好时机。

“那么，你们这对父子会在哪里汇合呢？”唐浩彻底隐匿气息，安安静静地在阴影中继续偷听着里面的对话。

“陈叔，我离开以后，这里的事就交给你了，”龙尊此次南下最主要的目的就是为了巩固与本地天龙教的附庸和倒戈已死的靖王的那些原教众的关系，这里的总负责人或者说指挥，父子二人交给了最信任的忠仆紧那罗。

“少主放心，老奴必会为慕容家效死命！”陈崇英虽然是宋人，但他那段被赶出皇宫的经历让他早已对大宋朝堂充满恨意，四十年的风风雨雨他都跟在老慕容家主身边，得老家主亲自传授武艺又与老主公一起亲眼看着少主一步步长大成人，紧那罗对慕容氏的忠诚是发自内心的。

“嘁…”听到紧那罗说“效死命”时，唐浩不屑地撇了撇嘴，他是不知道这老太监跟慕容家发生过什么，也不关心紧那罗的忠诚是怎么来的，对唐浩而言，这些人都该死，仅此而已。

“二月二”龙尊突然提到一件唐浩感兴趣的事，“父亲便会在那里与我汇合。”

这个“那里”引起了唐浩极大的兴趣，他现在唯一想知道的就是“那里”到底是指哪里。

“老主公之前提醒老奴，”紧那罗开口道，“少主，你去那虬龙塔林时千万记着穿好内甲。”

“哦？”龙尊一副不明就里的样子。

“那里面的贼秃不好对付，”紧那罗解释道，“老主公手下的人手不够，届时您父子二人需一起闯关。”

“啧啧啧，还得回去找西柳问问。”唐浩已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天龙教的宅院，由于自己平时对江湖上的逸闻一点也不关心，唐浩根本不知道虬龙塔林在哪里，之后他又偷听了将近一炷香的时间，可那对主仆根本没再提及任何有关“虬龙塔林”的事。

无奈之下，唐浩只能先行撤退，他已经打定主意放龙尊和夜叉离开，在他们北上之前，唐浩决定不对任何人出手，毕竟慕容家父子跟自家义兄萧大哥有死仇，既然有机会把那对父子一网打尽，便要为大哥创造一个这样的机会。

回到李府内，唐浩没惊动任何人来到了自己的客房，“虽说慕容小子可以让他离开，至于这里嘛…”唐浩秉烛看着泉州府舆图，露出了一个耐人寻味的笑容。

随后的两天里，唐浩没再去天龙教宅邸做任何打探的事，他一直隐匿在李府中每天听着李良坤手下那群闲汉的汇报。

直到这天晚膳时，那个“三哥”又传来一条让唐浩颇为感兴趣的消息，那艘“昌隆号”要动了，“我说李员外，你收下那些人，跟你们本地的商税务监都能扯上关系？”唐浩原以为那帮闲汉只能混迹于市井，倒真没想到他们连官署都能混进去。

“庄主有所不知，”李良坤不禁有些自豪，“在下混迹江湖已久，也算有几分薄面。”

“呵呵，”唐浩笑了笑，他很清楚李良坤所谓的“薄面”无非就是银钱开道而已，不过在这一点上唐浩倒是完全能理解，因为在某些情况下，他自己也是这么干的。

“不过，”唐浩举杯敬酒，“大冬天的坐船出港？”唐浩虽然不懂航运之术，但他也知道这寒冬腊月的海上风高浪急，似乎不怎么利于船只航行。

“庄主有所不知，”李良坤本就做着不少海运生意，他对航海之术可是太了解了，只见他拿着酒壶凑近唐浩。

“冬日航行的确危险，但若只是短途却不甚打紧，”李良坤递过“三哥”的密函，“上面只说昌隆号离港去福州，这短短两三日的航程，能省他们不少事呢。”

李良坤这么一解释，唐浩马上明白过来，既然那慕容小子要北上跟他老子汇合，在他们有船的情况下，选择这样的路线的确更加省事。

“不过，这上面还说要三日后才起航，”李良坤算了算日子，“三日后是腊月二十二，有什么讲究吗？”怎么看这日子都不像是代表了什么特殊含义。

“不用想这么多，”唐浩觉得现在应该把关注点放在船上而不是什么起航的日子上面，“告诉你的人，在码头上给我盯紧那艘昌隆号，起航那日我要知道多少人上了船，而且要亲眼看到那艘船起锚离港。”

“是…是…”唐浩的话让李良坤根本无法拒绝，此时的唐浩就宛如一头正准备捕猎的凶兽，李良坤丝毫无法生出丁点忤逆他的念头。

“少主，”天龙教的宅院内，紧那罗和夜叉两人正恭敬地立在龙尊面前，“矿洞的事，陈叔之后还需要细细查清。”夜叉调查数日无果，为了不耽误行程，只得重返泉州。

“老奴必当尽力。”紧那罗抱拳称是。

“至于你，”龙尊又盯着夜叉说道：“吩咐下去，此次北上是为大事，让他们都机灵些。”他丝毫没有责怪夜叉福州矿洞调查不力的意思。

“属下遵命！”连日赶路的夜叉明显已显露疲态，不过仍旧强撑着精神。

“庄主！”终于到了昌隆号起航的那日，李良坤带着人一早就叩响了唐浩的房门，毕竟他说过自己要亲自看到那艘船离港。

“唔，让你的人带我去。”踏出房门的唐浩已摇身一变成了个江湖混混模样，他打扮成这样的目的就是为了能离那艘船更近一点以便更好的确认登船人。

“老大，”来到码头上，唐浩装出一副混混跟班的模样殷勤地给领头那人递上烟袋锅，而这群港口上随处可见的闲散混混，丝毫没有引起任何注意。

“嘿嘿，咱们北边见。”唐浩独自一人望着离港远去的昌隆号笑了起来，不久前，他本人亲自确认了那慕容小子带着手下登船离开，此时穿着闲汉粗布短打冬衣的唐浩却是一派宗师气度，惹得周围人纷纷投来异样的目光。

直到龙尊船队离开的第三天，天龙教的宅院里都一直风平浪静，此刻紧那罗正在与手下人商议着福州矿洞的神秘事件，混迹江湖数十年的紧那罗本能地认为这事跟那梧凤庄主脱不了干系，但现在又有一个令他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如果说那个梧凤真的在闽地范围内，又岂会如此风平浪静？

由于龙尊和夜叉离开时带走了一半人，现在别院之中只剩下了十名精英教众，那些明暗哨之法是行不通了，紧那罗便收缩防御把所有人都集中在了宅院内。

“陈老，少主今日应该到福州港了吧？”那个曾经跟着龙尊打探本地富商的臧离为紧那罗端来了一杯刚沏上的热茶。

“若是一切顺利，应该没有问题，过几日便能收到福州的消息了，”紧那罗点点头，“那日少主的船离港，没发生什么特别的事吧？”他还是有些不放心，再次向臧离确认码头的细节。

“没有，少主的船离港时一切如常，陈老那日在附近酒楼上不是也…？”当日送龙尊离开时在泉州的天龙教众全数出动分明暗两路为少主护航，紧那罗也亲眼看到没有发生任何意外。

“好了，先出去吧，”紧那罗打断了臧离的话，独自摩挲着茶杯在思考着什么。

而那紧那罗不知道的是，他的怀疑对象此刻正舒舒服服地躺在李府的客房内睡大觉，唐浩并非放弃在泉州的行动，而是他从跟李良坤的一次谈话中突然意识到一件事。

前一日，李良坤又备下酒席宴请唐浩，谈话中明里暗里在打探年关将至唐浩是否会留在泉州过年，原本唐浩正在心里暗笑那李良坤也是想瞎了心，自己怎么可能抛下庄里一大堆人跟这个死奸商一起过年。

但李良坤无意间提到的一句话却给唐浩提了个醒，正当他们酒喝到一半的时候，一个李府管事来向李良坤回报他生意上的事，那李掌柜的随口问了一句“回信来了没。”

就是这句话引起了唐浩的注意，他不动声色地思忖着，若自己是那慕容小子，到了福州便应该会有传信回泉州告诉紧那罗行程，而就目前的情况来看福州肯定有隐藏的天龙教众接应，那么紧那罗的回信如果没有及时送达，是否会引起对方的警觉呢？

所以，即便今日已是腊月二十五，唐浩依旧没有任何动作，反正泉州府的传送阵在他来到这的那日已开启，哪怕是年三十除夕那日回庄也无妨。

直到两天后的腊月二十七，唐浩才重新投入行动，他依旧乔装打扮成了市井贩夫走卒的模样来到天龙教别院附近。不出所料，那日龙总带走半数教众，如今这别院周围早已没有了暗哨，这次唐浩大摇大摆地来到了别院大门口，还扯着嗓子吆喝了几句他从李良坤那学来的本地叫卖常用语。

不过，这并没有引出天龙教人，“嘁…藏头露尾的本事倒是越来越熟了。”唐浩轻轻吐槽了一句，“嘿嘿，老太监，就让我看看你们在这院子干些什么吧。”

走了几步闪进巷子内的拐角处，唐浩迅速换上了藏在扁担框内的青灰劲装，足尖点地游龙身法尽显，再次摸进了这处位于泉州府内的天龙教宅院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