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妖 第十五章 迷阵

是夜。

男子举起精心打磨的黑色石质匕首，缓缓走向绑在石柱上的孩子。

尽管母后早就向他解释过这是他们每一个同族都要进行的仪式，他还是觉得父王像是要杀死他。

冰冷的触感抵达心口皮肤，随即蔓延开来，孩子原本暗紫色的眼瞳彻底染黑。

“不要！”

苏木再次惊醒，又是个梦，可心口的寒意却如此真实，并未随着梦醒而消散。

低头一看，衣领不知何时大敞，胸口肌肤展露无遗，夜风一吹可不凉嘛。

不好！

苏木摸遍全身，金玉叶果然不见了！不用多说，肯定是那只萝卜精偷走了。

他赶紧追出，今日月光大好，远处一颗颠簸的纯白圆球格外亮眼。就这么显眼的目标，它是怎么活到成精的？

苏木甚至都不需要用跑的，散个步就拦住了萝卜精的去路。

“还我。”

萝卜精死死抱住怀里的金玉叶，一脸宁死不屈。

“不还我连你一起炖了。”

萝卜精还是疯狂摇头，它似乎在苏木的话中找到了自己要表达的意思。

“不还！不还！”

萝卜精声音稚嫩尖细，像是四五岁的孩童说话。

苏木一把提起它的针毛帽。

“我现在就把你洗干净切片。”

“不！不！不！”

萝卜精一路尖叫，疯狂扭动着身躯。这一扭，还真把苏木揪着的几根针毛扯断了然后得以脱身。

只见它径直跑向最近的一块林间空地，将金玉叶置于中心。

月华笼罩下，金玉叶竟泛起流彩，散出荧荧光晕。而后光晕越发耀眼，遮掩了他人的视线。

不过须臾之间，光芒散去，地上出现了一个与萝卜精大小无异的小东西。

同样是白色的身躯，但小东西的身体润白通透，似玉般温润的白色，刚刚的月华好像仍在它体内流转。另外小东西头上顶着的是金玉叶的小黄花。

金玉叶仰卧在地上四肢胡乱扑腾，如同一只翻不了身的乌龟。萝卜精见状赶忙上前搭把手，将它扶了起来。

它又四肢着地开始爬行，萝卜精又立马纠正，示意它像自己一样用后面的两肢走路，用前面的两肢平衡。

金玉叶倒是悟性高，很快就学会了直立行走。两只山精兴奋地拥在一起，像极了久别重逢的老友，以至于忘了边上还有个巨大的人形怪。

苏木蹲下身，一手一个提溜起来。

“原来如此。”

苏木心想，成精的植物药用价值应该会更高吧。

“不要！不切片！”

金玉叶一开口倒是让苏木有几分惊讶。

“看来你比你同族要聪明，不愧是珍贵药材，比这个野萝卜精强多了。”

萝卜精一听急了，赶紧反驳：“不是萝卜不是萝卜！”

“管你是什么，都得切片炖汤。”

两个小东西一听脸色更白了，异口同声嚎啕大哭，嘴里还连连叫着不要。

苏木不胜其烦将它们丢下，就这俩连野兔都打不过的小东西，他倒也不屑欺压。

“我还不至于低级到欺负小孩子。”

说完转身离开，最后还不忘叮嘱一句：“野兔可专吃野萝卜。”

“不是萝卜不是萝卜！”

对于放走金玉叶，苏木心里多少还是有几分惋惜。

接下来的几天，山路越发崎岖难行，一小段山路往往得耗费大半天，放眼望去，北方的群山是越来越高越来越险。

这样走下去太耽误时间，不行只能绕行了。

奇怪的是苏木上次放走的两只小东西，这几天反倒一直不远不近地跟在苏木后面。苏木不知道它们想干嘛，也懒得理它们。

不知不觉中，苏木在密林里迷失了方向，身边竟不知何时聚起了厚厚的白雾，他完全无法分辨周遭的环境。

苏木连忙掉头往回走，可是不管怎么走都走不出这一团白雾。

“何人擅闯此地？”

空灵而悠长的老者声音响起，苏木甚至分不清声源的方向。

“禁止往前。”

不等苏木回答，声音又再次响起，像是提醒，也像是警告。

“我也没打算再往前。”

正准备换方向呢就跑进这团白雾了。

“让我出去，我好离开。”

“生死有命。”

留下四个字后，那声音再未响起，任凭苏木怎么呼喊都没有半点回应。

他左转右转依然原地打转，抬头望不见天，低头瞅不见地。

“你不能把我困死在这。”

苏木差点就想喊出他是妖族的王，它们不能对王如此无礼，可转念一想，不到万不得已，这个秘密不能透露。

心中气恼，苏木一拳挥出，结结实实地打到了面前的树干上。

对啊！他怎么就忘了呢！虽然白雾一直在干扰他，可是树这些静物是不会动的，就像小时候父王把他扔进乱石迷宫一样，把自己走过的地方做好标记不就行了，费时但有用。

说干就干，苏木从怀里掏出双螣钗扎向指间，暗红的血流沁出。他走到最近的一颗树前，画下一个醒目的标记，接着一颗又一颗。标记到最后，只剩下一条间隙旁的树没有标记。

这一定就是出口了。

苏木如释重负向出口走去。

眼前的浓雾依旧没有消散之意，苏木顺着树木一直走，却发现这条出路格外长，仿佛一直走不到尽头。

风吹树叶的沙沙声仿佛布局人得意的嘲讽，吵得苏木有些烦乱。他只想快点摆脱这个地方，于是拔腿飞奔起来。

沙沙声更加喧闹，像是有意随着苏木的脚步变换节奏，一圈又一圈，这个空间好像没有边界。

“行，想困死我是吧，没那么容易。”

苏木停下脚步，周围也随即安静。

说是石头，块块都有孩子两三倍高，应该说是石山差不多。

孩子被困在其中孤立无援，他大声呼喊父王和母后的帮助，没有得到任何回应。直至最后走出石林，他才得知从进到出他花费了整整一个月的时间。

他不无得意地向父王表示他做到了，原以为父王会大加赞赏，没想到最后只从父王口中听到“太慢了”三个字。

几天过后父王问他是用什么方法走出的，他说是标记法，父王皱眉：“每个石柱都有四面，太慢了。”

每个石柱都有四面……每个石柱都有四面……每个石柱都有四面！

“一条”走不到头的出路，阵阵节奏怪异的树叶声，只做了一面的标记。

是啊，树也是有好几个面的。

苏木重新打起精神，开始验证自己的猜测。

果然，那些没有标记的树，不过是它们不想苏木看到标记罢了。它们是活物，一直在根据苏木的动作调整自己的位置，给苏木营造出假象。

那些沙沙声，是它们变换位置时带动树叶所发出的声音，苏木动作越快，它们调整得也越快，声音就更强。

苏木轻笑，每个石柱都有四个面，太慢了，怎么办？

那就让所有石柱都处于你的眼皮底下，纵览全局，出路显而易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