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恨妆 第26章 久违的心

一路上，单良做过工也当过乞丐，他心中唯一的希望就是：不能让自己倒在路上，只要努力前行，西城一定在前方，哪怕要饭也要一路要过去，这是娘对我的希望，我绝不能让娘失望！

某天，当单良路过某个小镇之时，小镇上的戏台碰巧有人正在唱戏。

于是他凑了过去挤进人群，心想：虽说我答应过娘不碰戏，但是听戏还是可以的，听听这台上之人唱得如何？

他听着听着竟然在人群中埋怨了一句：“这台上是谁啊？这戏唱得七零八落，这哪叫唱戏，跟鬼哭狼嚎似的，太难听了！”

谁知他这句话竟然惹得身边一个壮汉不满，那壮汉冲着单良叫嚷着：“你刚才说什么？”

单良回了一句：“我觉得台上这个唱戏之人唱得真不怎么样，还有那扮相实在难看至极，你觉得呢？”

谁知这壮汉二话没说就一把提起单良将他举在半空，恶狠狠地说：“你个不知死活的东西，是不是不知道马王爷三只眼，台上那是我表弟，他可是我们这里唱得最好的花旦，你刚才说这话明显是在砸场子！看来今日我不收拾你就对不起我自己！”

说罢，壮汉就对单良一阵拳打脚踢，壮汉此举引来很多人围观，大家纷纷议论着。

“这二愣子又在欺负人，真是的！”

“就不能让人好好地听出戏么？台上唱得热闹，这台下闹得是更热闹！”

“地痞无赖又在惹是生非，他到处惹事就没闲过！”

“哎呀，快来看啊，二愣要打死人啦！”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后来经过大家调解之后，终于让那壮汉停了手，单良这才从人群中仓皇而逃。

他一路跌跌撞撞满脸是血，他跑到小河边洗了一把脸，看着潺潺的河水，他心里憋屈得很，心想：我这是怎么了我？都说过不碰戏的，怎么自己今日又多了嘴，单良啊单良，你真是活该，谁让你没事儿凑上去看戏，看戏就看戏呗，你还嘴贱，活该你被打，看你长不长记性！

这时，有位老大娘从他身边路过，就关心地问：“年轻人啊，你满脸都是血，是不是跟人打架啦？”

单良回头一看是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大娘，就毕恭毕敬地回道：“大娘，我没和别人打架，是别人打了我！”

老大娘又问：“那别人为何打你？”

单良继续回道：“是因为我说台上那个唱戏的人唱得难听，扮相更难看，谁知就被打了！”

老大娘递过来一块干净的帕子给单良，说：“你不是本地人吧？”

单良点了点头，回道：“嗯！我不是这里的，我是从很远的地方来，要去西城。哦，对了，大娘，您知道西城离这里还有多远么？”

老大娘笑呵呵地说：“西城啊，我听说过，但是没去过！往西走，应该离这里大概还有百里路程！我啊，从未离开过我们这儿，所以你问我西城，我也只知道这么点儿，希望能帮上你！”

这时，单良用手帕擦了擦脸然后在河里将帕子洗干净之后挂在树枝上晾晒着。

而后单良对老大娘说：“大娘，您稍等一会儿，这帕子我给您洗干净了，等风吹干了，就还给您！”

老大娘看单良的心地如此善良，就说：“你看你穿得破破烂烂，这一路上一定吃了不少苦吧？”

单良挺了挺胸脯，回道：“这点儿小苦小难，对我来说算不了什么，正所谓有志者事竟成嘛，嘿嘿！对了，大娘您在这里作甚？”

老大娘笑着说：“我啊，要去河对面的村子，去女儿家转转！”

单良看了一眼不远处河面上的独木桥，就问道：“您是要从那个独木桥上过去么？”

老大娘点头说：“嗯，没错！”

单良看了看那座岌岌可危的独木桥，又看了看眼前这位老大娘的小脚，就说：“大娘，您等着，等帕子干了以后，若您不介意我衣服脏的话，我背您过桥，那桥看起来不容易走！您看如何？”

老大娘笑着说：“好！那我就先谢谢你啦！年轻人，你心肠真好！不知你这次去西城要忙些什么？”

单良回道：“我去西城找亲戚，因为家里出了点事，所以去那里投靠！”

老大娘接着说：“哦，原来如此，那等会儿过桥后，你不妨和我一起到我女儿家吃完饭再继续赶路吧！一个人出门在外不容易！大娘我啊，年轻的时候也是逃荒逃到这儿的，后来遇见了自己心爱之人，就落地在这儿了，一转眼几十年过去了，时间过得好快啊！”

单良好奇地问：“逃荒？是您家乡出了什么事么？”

老大娘不慌不忙地说：“是啊！当年我家那里闹了一场瘟疫，死了好多人，当时我爹娘把我救出来后他们却没出来，可是，我却再也回不去了......”

单良好奇地问：“为何回不去？”

老大娘呜咽了一下，说：“村子没啦！”

单良“啊”了一声，老大娘接着说：“后来瘟疫闹得越来越大，官府怕瘟疫蔓延就封了村，等里面的人死得差不多的时候就一把火把村子给烧了，唉！”

单良看着老泪纵横的老大娘想起了自己的身世，心想：同是天涯沦落人，老大娘的爹娘是因为一场瘟疫没了，我爹娘却是被奸人所害，让我变成了孤儿！为何上天如此不公，为何它就不能让每个人好好地活着，难道非要让我们用生死离别来丈量一世的长度么？

想到这儿，单良走过去摸了摸帕子，觉得差不多晾干了，就递给老大娘说：“大娘，您快擦擦眼泪！您别太悲伤了！我娘告诉过我，人要往前看，过去的都过去了，活着的人要为死去的人好好地活着，这样一来已故之人才能含笑九泉，不知我说得对不对？”

老大娘用帕子擦了擦眼泪，对单良说：“你说得很对，这些大道理我自然懂，但是谁让咱们都有感情呢，有了感情啊，自然那些往事就会冷不丁地刺痛我们，那些俗话，每个人都懂，但是懂归懂，回忆它却不会丢下任何人！若这世上真有忘忧之地，那就好了！可是若忘了优，那我们的人生也就不完整啦！”

单良勾着眼睛问老大娘：“为何？”

老大娘继续说道：“你想想看，若人生都是快乐的话，会更容易被忘记，之所以有喜怒哀乐，这四个字组合在一起才算完整的人生，才证明我们真真实实地活过！而快乐总像天上的流星，转瞬即逝！你还很年轻，不管曾经在你身上发生过什么，一定要难得糊涂！毕竟说归说，还是要快乐健康地活着才不会辜负自己，你说呢？”

单良点头回道：“老大娘，您说得真好！天色将晚，我还是快点背您过桥吧！”

于是，单良背着老大娘一步步走过了悠长的独木桥。

过桥后，单良很不好意思地对老大娘说：“大娘啊，您快拍拍衣服！我的衣服脏，不想把您的干净衣服也给染脏了！”

老大娘简单地拍了拍身上的浮灰，说：“之前我从家乡逃荒到这儿的时候，身上那个脏啊，你这比我好多了！走吧，跟我一起回家吃顿囫囵饭再睡个囫囵觉，明早你再出发！”

两人一边走着一边聊着，到了老大娘的女儿家，老大娘让女婿招呼单良洗了澡换了身干净衣服吃了顿饱饭。

晚上，单良躺在床上看着天上的月亮，忽然默默地流起了眼泪，他心想：这样安心地躺着看着月亮，感觉真好，就像很多年前在家里那样！那时爹娘都在我身边，每天过得很开心！爹唱的戏可真好听，娘做的菜可真好吃！这样的感觉好久都没有过了，今日有幸遇见大娘之后来到这里忽然感觉很幸福！但是再怎么幸福，这里始终不是我的归宿，希望到了西城之后会有一个新的开始！

于是，这一晚单良做了一个梦，在梦中：单良和爹娘在老屋，他跟着爹学戏，娘在厨房里做着饭，一阵阵饭香迎面而来。几只雀鸟落在屋檐上叽叽喳喳地叫着，院子里的茉莉花开得甚好。有一只小花猫趴在树上睡着懒觉。蚂蚁成群结队在地面上搬着糖葫芦的碎屑。开饭后，一盘盘都是单良最爱吃的菜，一家人开心地吃着聊着，不亦乐乎。

窗外的月光照在单良的身上，这一夜他睡得很沉很香，屋外偶尔能隐约听到夜莺在夜半歌唱就像催眠曲，星空之上月亮圆圆的，就像一个银盘向人间撒着金黄色的细沙，这样的夜显得如此沁人心田，单良置身在这样的月夜之下，在梦中，他的嘴角露出一丝甜甜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