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想再苟且偷生了！ 第八章 死去

纪信与人群擦肩而过，游戏城狂热的吵杂，像翻了天的油锅，昨夜的风波根本影响不了这群来消费的人。但这些噪音在纪信耳边变成了虚化的电流声，这个懦弱的男孩陷入了迷茫，他现在就像架在弓弦上的箭，谁都知道它一定会发射出去，但射中哪个靶子才能得分？

记忆中的过去，纪信是储备院都不要的孩子，玩个游戏也只能靠技术慢慢的混上去，什么装备都没有，他在游戏厅里遇到大佬就会阿谀奉承，这样大佬有时会带他打一些他打不过的副本，或者更大方的大佬会直接赏赐他一件求而不得的神装。

他每个星期都要走路去福利局领取生活费，这是他身为曾经储备院人员的福利，像他这种还没参加等阶考试的人，连工作的资格都没有，就连知识传输，也只能去公用的传输站，还要排很长很长的队伍。

院长说的对，他想改变命运就是等阶考试，所有人在等阶考试之前都是公平的，等阶考试之后，他的一辈子就会成为命运体某个缺失部位的零件而勤劳运作着，除非等阶考试拿到极度高分的成绩，这样就能成为人上人，进入科研体系，成为命运体的掌权者。

但现在的纪信是什么人？这个城市最有权势的人之一，拥有强大的力量，就连昨天的执法队队长在他面前也要客客气气的。

这是什么概念呢？刚刚那个女人让纪信做的选择，就是野狗与家狗的选择……

纪信突然撞到木板，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已经来到了2楼的游戏房，这个房间他很熟悉，前段时间他一直和那个猥琐剑士组团刷本，两个人不管什么图都能打的过去，打不过去就充钱，反正他现在有的是钱，他就像记忆中的那些大佬一样，各种赏赐，伺候的小弟舒舒服服的。

纪信打开门进去，空无一人，房内的感应灯自动打开，水床微微发出了蓝光，架子上的智能设备亮起，发出机械音。

“您好！尊贵的顾客！欢迎你来到游戏城！”

“他今天居然没来？”纪信好奇，不过没多想的他拿起头盔，在戴上的同时整个房间的灯缓缓暗淡，墙壁出现一阵阵电流后虚拟化消失了，他又来到了这个让他感觉没那么难受的世界。

纪信出现在一个西欧风格的城堡门前，他看了眼右方的虚拟投影，好友列表里唯一的好友不在线，显示已经有10小时未登陆了。

“嗯，反正他不在，打完每日后就下了吧。”

纪信很认真的进入到状态，这个时候仿佛才是他真正的模样，妖艳拳师在怪物群中闪电穿梭，血液和残肢被他高速移动产生的风暴裹挟。

最后的大Boss炸开了地面，整座山崩塌而下，Boss的身形在滚滚烟雾中显露而出，很有威势。

“打Boss闭眼估计不好打。”纪信睁开眼睛，原来刚刚的战斗纪信连眼睛都没睁开过，他仅凭危机感就躲开了所有小怪的攻击一路刷到了Boss，至于现在睁开眼睛纯粹是Boss的攻击范围太大，不是靠躲就能躲过去的。

Boss举起二十多米宽的巨石，肌肉绷紧，接着猛然投掷过来，风障直接爆开三重，冲击力形成的威压肉眼可见，转瞬来到纪信头顶。

“武神强踢！”妖艳拳师跳了起来，虚空渗除了紫色的光芒，顺着他一脚击碎巨石，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踢向Boss，从远处看，妖艳拳师的身影就像在挑衅高大的古神，宛如史诗的油画。

这一脚带着风暴印在Boss的胸腔，Boss发出惊天的怒吼，接着转为哀鸣，浑身崩裂出蓝绿的光，在妖艳拳师落地的途中缓缓解体。

纪信的视角可以看到他那一脚直接把Boss的血条清空了。

Boss四肢瓦解后，身躯崩裂成一块块冒着蓝光的石头四周迸射，然后头颅重重砸在地面上，刚好在纪信落地的正前方。

“毫无难度。”纪信一怔，他面前的巨型头颅正死死的盯着他。

“不能死……”巨型头颅突然发出女人的声音，无神的瞳孔留下两道液体。

一股难以言明的感觉涌入纪信脑中，浑身鸡皮疙瘩发毛，这个每日副本他不知道刷了多少遍了，这种情况是第一次见，难道是什么通关福利吗？但什么东西都没爆出来啊。

“不能死……”巨型头颅再次发出声音，然后崩裂成一块块碎片。

剧烈的悲伤从纪信的血液深处流遍全身，他不清楚为什么这么伤感，但他突然就觉得……好悲伤啊。

那个声音说着不能死不能死，但语气却好像在道别一样，在离开的最后一刻仍然有什么放不下，老远跑过来叮嘱他说不能死不能死哦，你死了我就会很伤心。

但谁会想死啊，莫名其妙说着不能死的话，难道不说他就会跑去送死吗？

时间的齿轮开始倒转，名为醒悟的电流在齿轮间闪烁，然后蔓延到最深处，纪信突然惊醒，这个声音并不是这个头颅发出来的，是从他的……灵魂深处。

过去的一幕幕翻了开来，他是纪信，是威城的一名普通公民，是储备院都不要的孩子，是无父无母玩个游戏都没装备的人。

他是纪信，他正在考试，什么过去的记忆，他简直就像个低能。

纪信猛然往头上一摘，周围环境慢慢的虚化消失，房间里的等缓缓亮起。

“服务员！”纪信喊道。

侧门打开，一名服务员走了进来，说道：“纪董有什么吩咐。”

“那个人呢？经常来这里的那个人呢？他怎么没来？”纪信有些预感。

“那名顾客昨天在来这里的路上发生了意外，他父亲被人截杀，现在正在康复华南医院就诊。”

“康复华南医院？”

“是精神疾病医院，那名顾客因为突然的刺激成了精神病，现在被监管了。”

“你到底是谁？”纪信看着服务员，“你是真人还是程序？你是谁？”

服务员一脸懵逼，“纪董，我只是普通的服务员啊。”

“那你的父母是谁？你家在哪里？”

“我父母是……我家……”服务员突然愣住，她的设定里只有服务员，作为工具人怎么会浪费多余时间补全设定。

服务员宕机，双目失去色彩。

纪信深吸一口气，自嘲：“真是搞笑啊，我以为一切都是真的，我明明知道自己是谁，却相信……”

他一直都清楚这里是假的，但这里都是他渴望拥有的，人类最擅长的就是催眠自己，催眠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人，催眠自己否定过去，其实他一直都是原来那个野狗，穿着再华丽，身份再高，他做的事情和决定都改变不了。

人会催眠自己高尚，但依旧会做出卑劣之事，他给自己找了个理由，将过去的自己和现在的自己区分开来，就像那些卑劣的人犯错后，都会予以一个高尚的理由。

“所以我的考试内容是成为大人物或者放弃一切成为小人物吗？”纪信头脑风暴后得出了这个结论。

“如果我想成为大人物，会害很多很多人吧，他们经常说大人物的眼里只有格局，只有大爱，大人物才是作头头的，引领大家往上发展，命运体需要的也是这样的人才吧……”

“但是我无所谓啊，如果没有美女啥的都无所谓啊，玩游戏而已，哪有什么格局……”

纪信很想通过等阶考试改变自己的命运，所有人都是这么想的，但是他知识传输什么都没得到，昨天的知识类考试他就已经知道自己的结局了，所以即使这次考试他拿再高分也没用吧。

水桶能装多少水，不都是看最短的木板有多高吗？

“尊敬的顾客，您已经待机5分钟了哦~还不进入游戏吗？”

“顾客顾客，游戏在等您进入哦~”

纪信看着房间的装饰，架子上的设备依旧在提醒纪信该进行游戏开始愉快的玩耍了；他想起前段时间和那名猥琐剑士的时光，猥琐剑士真的很猥琐，每次刷图都要冲上去砍，死了后又不复活，但只要出现装备，他就第一个复活抢走，然后舔着脸说大佬大佬这个装备你也不要，就赏赐给我吧。

但现在他在精神病医院，可能以后都猥琐不起来了，前段时间打的装备再也没用了，它们会闲置在那个剑士账号的装备栏里，然后剑士会等一辈子，也见不到再次握住它们的人了。

那个剑士只是程序，是假的。

这个游戏也是假的。

纪信缓缓说道：“无所谓啊，我只是想找个陪我玩游戏的人而已。”

W`U`D`I

纪信伸出手，作弊密码的使用方式很简单，就是言出法随，他只需要按照心里所想，然后说出来就行。

“关闭建筑设施，电竞游戏城。”

狂暴的数据流从地底深处往上涌，墙壁、服务员、灯光、设备在数据流的冲刷下慢慢的解体，融入到数据流的一部分，密密麻麻的符号和数字围绕着纪信旋转，从高空看下去，以纪信为中心掀起了一股数据风暴，风暴裹住几万平万米的范围，蒸发所有肉眼能看到的建筑。

远处许多正赶着过来游戏城的路人突然怔住，然后眼神迷茫，转至无神，纷纷宕机。

他们的设定全部一样，都是在一个家庭里面的成员，目标只有花钱和游戏城，现在他们设定的目标不见了，这段程序将失去他应有的意义，他们坏了……

这个城市变成了BUG。